《水魔传说》:第四回 丛林战记
我想不到那天晚上我竟然会成为唐钰营地的座上佳宾。 正教不打不相识, 现在我们俨然是一见如故的朋友了。 唐钰是白苗族最优秀的年轻将领, 虽然只有二十来岁, 却早已习得一手精熟的箭术。 他训练的白苗族子弟兵因为箭法高强, 军纪严明而成为白苗族出了名的精锐部队。 今天我很是领教了一番他们万箭其放的滋味, 如果是被那些树精藤怪先缠住了不能行动, 那可真要不明不白地在这儿送命了。
白天后来发生的事情大家大概都猜到了, 我还是向他解释了我们的来意, 一方面是出于霍维伤势的严重, 另一方面也是我对这位白苗青年将军刚烈性格的由衷赞赏。 他让我能够想起和喀拉泽在吐蕃荒原上相交的情景。 唐钰似乎对唐军的行动早有准备, 自信地说:“我们早就得到交广边境唐军行动的情报, 族长和盖罗娇将军已前去布防。 盐城滇池一带地势险要, 唐军纵使数目几倍于我们, 恐怕也无法攻进苗疆。”
我听着, 心里感到万分沉重。 我打听到盖罗娇是白苗族实际的统帅, 如果白苗族长和盖罗娇都离开了大理, 那么白苗看来是完全中了唐军的声东击西策略。
“那么大理城现在主事的是谁?” 我试探地问道。
“阿奴少主,” 唐钰颇感自豪地说道,“阿奴少主虽然只有十五岁, 但是无论武功才智都已可独当一面。 这是少主第一次主持大理, 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条。”
我有些眩晕, 大理军民显然对即将到来的灭顶之灾一无所知。 出于避嫌的考虑, 我实在不便对大理城的布防情况多问, 当下将阁罗凤替我整理的泸州官方文书递给了他, 我看到他一边读, 眼神中已经露出极大的惊惶。
“你是从什么地方得到这个的? 我们每天都在往外面派探马, 也没听谁提起过这个来。”
我心中颇有些不以为然, 我在南诏的时候早就看多了这种类型的“探马”, 在他们眼里只有“有敌军”和“没敌军”两个概念, 脑子不会多转一个弯。 父亲经常劈头盖脑地训斥这些头脑简单的家伙。
“如果我说我在姚州曾经亲自与他们接战, 并消灭了他们五千人的分队, 你相不相信?” 我步步为营地问道。 我深知当前十万火急的形势下, 尤其容不得心浮气躁。 就眼下来说, 如果白苗不肯相信我这个外人, 一切都须免谈大吉。
唐钰的眼光中掠过一阵迷惘, 我理解作为一个肩负重任的年轻将军, 在如此严峻的形势下, 做任何一个判断或者决定都联系着整个民族的生死存亡, 万万轻忽不得。 唐钰多半没有料到我会如此单刀直入地发问, 缺乏应急经验的他显得已经乱了方寸。 霍维看在眼里, 缓缓地说道:“唐钰将军, 此时的片刻犹豫只会意味着胜机的流逝啊。”
唐钰仿佛被霍维的话震了一下, 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地咬牙道:“少侠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千里迢迢赶来帮我们?”
“因为我也是苗人,”我答道, 这原本是再直接而充分不过的理由。 但是这似乎不能完全驱散他心头的疑云。 唐钰试探地问道:“那二位的意思, 眼下应当如何应对?”
我和霍维对望了一眼, 还是决定将我们的想法相告。
“眼下唯一的救急之策便是立刻将白苗主力向大理集结, 在玉蟾山神木林一带依险固守。” 我说道,“盐城通往交广的东南要道可以留下一部以为疑兵, 掩藏我们的军事转移行动。”
我说完之后心下不免一阵忐忑不安—-这是对白苗军事力量彻头彻尾的重新部署。 如果对于一般决策者来说, 这种战略安排是绝对不容一个素昧平生的外人妄加置喙。 也就是说, 我这番话在一般陌生人看来, 更像是一个别有用心的颠覆计划。
营帐中一片鸦雀无声之后, 唐钰终于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决定相信二位, 二位若不嫌弃, 请在军中暂住一宿, 明日我们进城觐见阿奴少主, 再行商议。”
我在一丝意外中更感到喜出望外—-这无疑是我重返苗疆的一个绝好的开端。 我冲着唐钰点了点头, 眼色中流露出感激的神情。
“我至今还不能确定你说的是真是假, 但是我本能地感觉能够相信你们。” 唐钰坦率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大理的安危便须拜托二位大力相助了。”
我点了点头, 心中油然而生一股对眼前这位白苗将领的钦佩:“这是当然, 在族长和盖罗娇将军返回大理之前, 就让我们这些年轻人确保大理的安危。”
唐钰一直棱角分明面无表情的脸孔, 突然浮现出一种初生牛犊不惧虎的豪情, 嘴角也绽放出朴实的笑容。
营帐外夜已深沉, 寒冬的水汽已经在空气中凝结, 不但遮蔽了星光, 连月色也显得朦胧。 这仿佛预示着黑夜笼罩下的苗疆, 何时方能迎接新的一天东升的朝阳?!
我们同这位唐钰口中年仅十五岁的阿奴少主从未谋面。 其实即便我们相识, 在这般战况急迫的时刻也当安守一个外族的本分。 唐钰进殿通报之时我和霍维便立候在白苗议事殿外。 同经营历年, 巷陌相连, 延数里不断的南诏宏伟的王都太和府不同, 作为白苗部落的中心, 大理却多半保留着丛林都市的特色。 细石道路, 椽木建筑, 连同墙壁上攀爬的藤蔓和城内随处散生的阔叶树, 处处透露出纯朴的气息。 白苗的议事殿却同普通民宅外观没有任何两样, 一圈竹栅栏简简单单地围成了这座宫殿的宫墙。 我们便被唐钰告知在栏外立候, 这与汉人精雕细琢的待客礼数却不可同日而语。 两位白苗卫兵知道我们是唐钰将军的客人, 对待我们神态也恭敬有加, 仿佛对于让我们站着干等颇不好意思。
唐钰风风火火地从楼上议事殿走了下来。
“阿奴少主有请,” 他有些兴奋地说,“今天碰巧圣姑长老也在, 大家正可好好商议一下。”
我们跟随唐钰上殿, 我依稀忆起圣姑在十二年前便是白苗部落的元老。 父亲和巫后娘娘都提起过圣姑曾经是大理的祭司, 在白苗部落中享有极崇高的威信, 想不到居然会在今天见到她。 在殿上我见到的是一个貌不惊人的老妪, 自然我不会以貌取人地轻视于她。 见过阿奴少主之后, 我还是以对待一个长辈应有的礼数向她鞠躬。
经过唐钰简短的介绍, 我们是立刻切入正题了。 我很欣赏苗疆直截了当不讲客套的行事方式, 在同阁罗凤打交道的时候我便已经充分感觉到开门见山能够带来的极高效率。
我简单地陈述了军情和我来到苗疆一路的经历, 只是瞒下了泸州盗贼公会和阁罗凤的事情, 一并告诉了这两位唐钰口中的大理主事者。 阿奴听我说完, 脸色大变。
“圣姑婆婆, 您看这个……” 她求恳地问道。 我将眼光投向圣姑, 才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方才听唐将军说, 少侠是姓杨, 黑苗人士?” 她郑重地问道。
我点点头, 依稀明白她猜到了什么。
“那么, 杨教主……”
“便是家父了。”我肯定地回答道。 我感觉得到阿奴和唐钰眼神中流露出的惊讶, 我也知道如此透露自己的身份可能会引致多大的怀疑和敌意, 但是我知道对此我绝不会隐瞒。 一方面, 我一直认定将要并肩作战的朋友之间不应该有任何尔虞我诈; 更重要的是, 我根本不会拿我引以为豪的姓氏儿戏视之。 想到这一层, 我心下也感到一丝迷惘: 我深知此行返回苗疆原本是为了探听南诏水灾的究竟及找寻父亲的下落。 然而出于当前的形势, 我却不得不强行按捺住这两桩始终重压在我心头的心事, 卷入一场未曾预见的战争中去。
圣姑释然道:“这就是了, 我一直听说拜月教杨教主和石长老有两位出色的子嗣在外师从高人, 十多年不曾返回苗疆, 不想在此有幸得见。”
我心头一动, 不想石长老的独生子后来也离开了苗疆。 总的来说我和石长老之子打照面的机会也不是很多, 他和我年龄相仿, 不过当时年仅十三四岁便在拜月教中崭露头角, 很早便跟随石长老在拜月教大小事务中出谋划策, 与我当时浑浑噩噩殊不可同日而语。
“圣姑所言不假,” 我点头道,“我确实十二年未曾返回南诏, 不想现下物事人非, 不但家父音信杳然, 想找寻一个故人也不可能。 眼下苗疆急切有难, 剑南大军一旦踏入, 玉石俱焚, 无可挽救。 因此愿相助力挽狂澜, 故特来求见。”
阿奴问道:“圣姑婆婆, 如果汉人当真要进犯大理, 那么就必须马上让娘和盖姐带领人马回来。 只是她们会不会相信?”
圣姑沉吟了片刻, 歉然对我说:“实话不瞒杨少侠, 盖罗娇将军对黑苗成见极深, 族长又对盖罗娇将军言听计从。 再说她们都是极有主见, 不太为他人的意见左右之人, 恐怕让她们弃守盐城返师大理都不容易。 今日若不是族长和盖将军领兵在外, 杨少侠想上殿都不可能。”
“是因为巫后娘娘的缘故吗?” 我问道, 我突然想起了父亲给我的信笺, 明确提到了女娲大神当年在涿鹿神战中同现今的苗族结下不共戴天之仇, “我听闻巫后娘娘是女娲族的后裔, 这可当真?!”
圣姑黯然点头:“巫后娘娘已经仙逝了。”
我听得心头大震, 依稀已经感觉到黑白苗之间如此深仇大恨的由来。
圣姑和阿奴脸上皆已有泪意, 我也感到心头窒闷, 仿佛被压巨石。
“那么南诏的水灾?”我问道, 却已经不敢听圣姑的答案。 圣姑长叹道:“天道轮回, 报应不爽, 只是苦了上百万黑苗无辜百姓, 才脱了十年大旱之苦, 却又遭此飞来横祸。”
我想再多追问几句, 却还是忍了下来。 今日上殿是为共商拒敌大计, 而目前话题已经被我扯远了。
“南诏那边的事情只能先行放下,” 我决然道,“现在只怕让白苗向大理集结兵力抵抗即将到来的兵灾是唯一的生路。 唐军最快一个月, 最迟三个月一定会兵临城下, 我算过路程, 从信使派出到族长回师就要耗去半个多月, 也就是说最快的话我们也只有十来天时间布防。 时不我待, 如果族长和盖将军不能马上回大理的话, 我看就永远不用回来了。”
这番话虽然说得重了些, 却句句属实, 我其实应该庆幸族长和盖罗娇此刻居然不在大理城中。 虽然她们回师尚须时日, 但是毕竟令我有机会在白苗族的决策者面前传达如此紧要的军情。 如果她们此刻便在此地, 则应圣姑所言, 我根本没有任何机会开口。 阿奴道:“无论杨教主过去对我们白苗做过什么, 我终究很感谢你, 也愿意相信你。 我立刻会写信给娘, 如果一切真的像你所说, 你便是我们白苗族的救命恩人。”
我苦笑, 虽然眼前这位阿奴少主能够相信我, 但是她言辞中却同样已将黑白苗分了彼此。 忆起当年南诏建国之时, 开国大诏中明确宣称过黑白苗荣辱与共, 共延南诏基业—-现在, 两个民族之间却哪还有这种手足兄弟一般的情谊?!
阿奴在大理城内的馆驿为我们安排了住处, 不过此刻我的心却早已飞到了南诏。 阁罗凤和圣姑的话, 连同一路上的道听途说, 令我一刻也不能安稳地留在大理城中。 如果从大理城出发走下关道去太和府的话, 大约有两天路程。 考虑到稍为缓和的战局, 我们次日便辞别唐钰向下关进发。 最令我吃惊的便是洱海竟然会被完全封锁—-在我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下关道与寻常苗疆道路相同, 都是崎岖的山道。 只是在南诏建国之后, 父亲大力开发太和府的周边防御工事之时, 在太和府周近设置上下两关。 下关道是太和府距离大理最近的一条通道, 也稍为好走, 只是在道中有足以依险而守的关隘。 我们既然是探访前往南诏的通道, 自然选择走此正道。
途中在野外露宿了一宿, 第二天近午时我们已经能够远远地看见下关城雄伟的城墙。 也就在此时, 霍维和我都不约而同地注意到了笼罩在下关城视野前红蒙蒙的光环—-凭借深厚的法术修养, 我们很容易看出这并非寻常的自然现象。
“如果我猜得没错, 他们提到的封锁洱海通道的便是这道光环了。”我不无担心地对霍维说, “去看看吧。”
随着下关城在我们的视野中逐渐接近, 那圈红色的光环仿佛一直同我们保持距离。 我们感觉到的却是足下仿佛灌了铅一般沉重, 最后甚至一步也无法迈出。
我试探地放出一道闪电, 却好似泥牛入海一般地融入光环之中。 弥漫的红色还是横亘在我们面前。
“力盾!”我骇然道。
诚如我知晓的力盾的原理, 这诚然是巧夺天工的防御大法。 利用特定距离内斥力恒大于引力的自然规律, 在周身扩展这一距离, 挡下任何自然力和机械力。 但是我也知道这是非常耗费功力的一种招式, 不到面临大敌, 我几乎不会施展。 即使如此, 我全力施展力盾的效果也只是周身一丈左右内的距离。 而从下关城到太和府的距离, 这道力盾的半径恐怕超过了二十里!
我想起阁罗凤说过的, 在南诏出现一股神秘的强大势力—-如果当真如此, 那么施展力盾之人功力相比我超出万倍有余! 这是令我最吃惊的。
霍维点了点头, 他看出我担心所为何事。
“这是火系力盾,”他有经验地说道,“应该称火盾才对, 令尊是不是有这样的功力可以撑起这么庞大的力盾?”
我摇摇头:“如果这道力盾当真是人为构建, 那么此人的功力远胜于父亲。” 我听明白霍维的意思。 力盾虽然是以力场为精髓, 但是支持力盾的却到底是水, 火, 气, 土等自然元素燃烧施放的能量。 我师从阿斯托长老, 所学以气系为主, 因此我的力盾呈现天蓝色的空气力场, 主要以闪电支持能量, 在冈仁波齐这种类型的力盾被称为引力磁场或者气盾。
霍维道:“根据我的判断, 另一种可能性便是这一力盾是由许多人一同施放。 我虽然不曾听说过会有多个人的能量可以累加构建力盾的先例, 但是这也不失为一种可能性。”
霍维的建议却有一定道理, 我道:“既然如此你能不能用火系扫描一下, 看看洱海一带擅长火系法术的敌人分布情况。”
霍维道:“试试看吧, 不过我不能确定观天术对此的效果如何, 因为多半能量都会被力盾屏蔽掉。”
说着, 他取出沙盘, 席地而坐。 祭起法术之后, 沙盘上笼罩着一层薄雾。 我已经多次见他施展观天术, 虽然自己对此还是个门外汉, 但终究已经能够熟练地在沙盘上读出信息。 这次沙盘上标志洱海的一带果然一点动静也没有。 我不禁有些沮丧, 但是霍维却安慰道:“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原本我们判断令尊凶多吉少, 但是由此看来, 令尊可能尚在人世, 只是能量被这道力盾屏蔽而已。”
说句实话, 霍维的安慰之词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乐观。 我正在沉思在力盾中央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敌人, 霍维已经轻轻地发出一声惊呼。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 也立时惊呆了。
原来根据沙盘上指示, 剑南竟有一支军队已经临近玉蟾山区, 看这样的行军路线是要直突神木林了。
“来得这么快!” 我大惊道。
霍维沉默不语, 我有些后悔在此军情瞬息万变之际居然做出决定来下关探路。 这一行除了替我们平添了许多担忧根本于事无补。 现下除了立刻赶回大理意外, 恐怕我们没有别的选择。
当我们重新走进大理之时, 景象与我们初到此地时已经大相径庭。 不但城门盘查严格, 连普通百姓脸上也多挂着如临大敌的严肃表情。 我猜想阿奴已经将当前紧迫的军情告知了大理城军民上下, 我们到白苗议事殿时已经夜幕降临, 白苗议事殿上灯火通明, 可以想象白苗已经得到了前线紧迫的军情。 卫兵见到我们, 立刻催促我们上殿, 像是阿奴或者唐钰已经吩咐她们让我们通行无阻。
“杨少侠, 你终于回来了,”唐钰见到我时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现在不容得我们不相信, 汉人已经推进到神木林外围了。”
我点了点头, 示意已经对军情有所闻知, 然后我立刻注意到阿奴和圣姑脸上异常复杂的表情, 与临战前千钧一发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唐钰倒是显得全神贯注, 忙不迭地从桌上拽过正在拟定的布防计划, 有些焦急地征求我们的意见。
“杨少侠, 洱海之行可顺利?”圣姑突然问出这么一个与战局毫不相干的问题, 让我感到有些意外。 我“嗯”了一声, 这次下关之行其实糟糕透顶, 除了探得一道令我们无计可施的力盾以外, 根本毫无进展。
“我们是在路上通过观天术发现唐军动向的,”我回答道,“这次唐军数目大约有五万人, 不像先头部队的规模, 倒像是主力的一部。 不知道主将为什么要急匆匆地赶在其他部队之前发难?”
这是我和霍维一路上分析敌情发现的一个难解之谜。 霍维建议这支部队仿佛行动已经脱离在剑南主力之外, 很可能是剑南旗下的一支独立部队。 这种打乱整个全局行军计划的战法原本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 但是考虑到目前大理几乎是空城一座, 这种误打误撞的行动倒歪打正着地切中了白苗的命门。
“主将是谁?”霍维问道,“据我所知汉人藩镇中是很少出现这种独立作战的情况。”
圣姑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们两人, 半晌才叹道:“二位果然真知灼见, 敌军主将名唤林天南, 为江南武林盟主。 此番与官府一同兴兵入苗, 不图山川城邑, 却另有隐情。”
霍维继续追问道:“中原江湖各大门派与朝廷一向貌合神离, 尤其是掌门盟主等位高之人, 一向看不起宦海仕途, 很难想象江南武林盟主会与剑南藩镇联手。 莫非, 苗疆和江南武林结下了什么解不开的梁子。”
说着, 霍维看了我一眼, 住口不讲。 我也猜到了父亲一向主张极端, 同汉人水火难容。 如果苗疆真会同中原武林结仇, 父亲很难置身事外。 我深深吸了口气, 力图压制澎湃的心潮。
“圣姑前辈,”我一脸严肃地说,“关于南诏和父亲的事情, 本来我不想在退敌之前提及半句, 不过当前形势已刻不容缓。 请圣姑前辈将南诏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坦诚相告, 晚辈感激不尽。”
诚如我所言, 我已经认定南诏发生前所未有的水灾, 甚至整个洱海被力盾封锁; 同汉人大举兴兵来攻, 连江南武林盟主也居然领兵冲在最前面。 这一系列扑朔迷离的事件如此接踵而来, 便一定有至今不为我知晓的内幕无疑了。 我突然想起阁罗凤的临别赠言:“南诏洪水非天灾, 却是人祸。”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圣姑, 她和阿奴脸上复杂的神情从我一走进宫殿便始终没有逃出过我的观察。
“林盟主此番兴师入苗, 是为了找寻他的女儿……”圣姑迟疑半晌, 但还是开口了, “阿奴, 告诉杨少侠吧, 你对整个来龙去脉应该是最清楚的。”
我看着她们越来越凝重的神情, 心头也如同被压了巨石一般沉重。 阿奴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 终于将这一段我从未知晓也从未设想会发生的往事全部告知。 关于南诏洪水, 关于江南武林盟主的女儿, 关于父亲, 关于公主,还有一位名叫李逍遥的青年汉人侠士。言者痛心, 闻者震惊。
当阿奴将一切都呈现在我们面前, 她脸上已经挂满了清亮的泪痕。
议事殿上鸦雀无声, 只有冬夜凛冽的寒风在殿外呼啸而过。
月, 明静依旧的月…… 夜, 永恒的月夜……
“这么说, 陛下, 娘娘, 公主, 父亲,兄长都已不在人世……”我默默地复述着这晴天霹雳一般的可能性, 心头一时空荡荡的, 好像一阵微风便能将我整个儿吹倒。 谁曾想,十二年前那一次分别, 竟是我同这些生平仅有的亲人和故人的永诀! 十二年间, 无数次想象学成之后该当如何辅佐父亲, 辅佐陛下, 振兴南诏。 就在月前, 我尚心心念念地回忆着父亲往昔的抚育之恩, 启蒙之德, 憧憬着与父亲重逢的时刻。 眼下, 一切却如风一般离我远去, 不可望亦不可及。
“谢谢!”我轻轻地说着, 此时方才发现我的声音也已经哽咽。
一瞬间, 万种思绪涌上心头, 我觉得自己似乎完全变了一个人。 而今父亲和兄长既已辞世, 我便义不容辞地将肩负起他们未竟的志愿! 纵然始终未曾失掉长大成人肩负家国重任的觉悟, 我却从没料到这一天到来的如此之快, 快得令我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当命运的交接棒传到你手上时, 勇敢地接住它, 它铭刻着我们五千年光辉的姓氏!”
这是父亲对我的殷殷寄望, 此刻, 它更是在我的脑海深处闪闪发光。 即使我杨骏不曾为战争而生, 但如今, 却必将迎着战争的硝烟奋勇前行!
“至少林月如应该尚在人世, 那么找到她, 林天南可能就会退兵。”我强制让理智主宰自己的思维,“圣姑说她后来同李逍遥离开苗疆了?”
圣姑点点头。 从她的神情, 我看出她估计从此便失去了他们两人的行踪, 而他们也自然没有回去林家堡, 不然林天南也不会前来兴师问罪。 我苦苦地思索着各种找到他们两人的可能性, 突然想到南诏神秘的势力和强大的力盾, 立刻紧张万分。
“他们会不会回去南诏了?” 我问道。
阿奴摇了摇头:“不可能, 因为我是最后一个离开南诏的。 在送走李大哥之后, 我还想回太和府找寻灵儿姐姐的下落, 可是那时候你说的火盾已经建立, 不可能再进得去了。”
“你们能够肯定李逍遥和林月如二人确实已经离开苗疆了吗?”我追问道。
阿奴和圣姑都摇头, 我感到一阵失望。 霍维此时却开口道:“如果按照人之常情, 李逍遥定然不会死心, 很长一段事件都应该盘桓在苗疆找寻他妻子的下落。 但是他也定然会躲着你们, 因为这种心领创伤愈合的时候, 任何人都是不希望被打扰的。 你们如果就此失却李逍遥的行踪, 倒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我们听霍维说得头头是道, 都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的结论。 霍维继续说道:“但是林天南进兵神木林的情报既然已经传得满城皆知, 李逍遥他们如果尚在苗疆, 定会挺身而出消弭兵灾。 因此现在李逍遥和林月如确实已经离开苗疆了。 林天南身为江南武林盟主, 不可能在中原连一个人也找不到。 这次他之所以会不顾一切地兴兵来攻, 定然是他得到了林月如在锁妖塔底丧生的噩耗。 我估计李逍遥和林月如多半现在在蜀山上, 这是苗疆之外, 离林家堡最远, 但也是李逍遥和林月如很容易想去的地方。 无论是替林月如进一步治疗, 还是向师门求救一同找寻公主的下落, 返回蜀山仙剑派都应该是最正常的。”
霍维的话令我深有同感, 如果我遭到任何难以对付的危厄, 向师门求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此外, 霍维歪打正着地提醒了我。
“我决定赌上这一个月, 去蜀山一行。”我决然道,“霍维,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你能不能替我回吐蕃求援?”
霍维有些不确定地回答道:“我明白你的用意,但是按照冈仁波齐的惯例, 是不会允许门人大举下山参与别人的争斗。”
我摇摇头:“不是要你去师门搬救兵—-我会修书一封, 请你务必带到逻歇, 交给喀拉泽。 从藏南行一趟来回, 时间上完全合理, 喀拉泽同我交情莫逆, 必然会鼎立相助。 还有, 我想到喀拉泽的封魔球也许能够破除笼罩洱海的力盾—-拜托了。”
霍维眼睛一亮, 兴奋地说:“好主意, 我连夜便可动身。”
我谢了他, 然后歉然对阿奴说道:“形势紧迫, 我们无法留下同少主一同抗敌, 好在现在大理受到切实的威胁, 族长和盖将军无论如何也当迅速回师才对。 我会设法尽量拖延林天南入苗的步伐—-如果林天南最终在族长回军之前攻城, 切不可硬拚死守。 弃城而去, 同族长会合, 徐图反攻方是上策。 白苗的兵力原本不多, 经不起这种以寡敌众的消耗。 要知道, 这次我们的对手是十几万剑南正规军!”
唐钰抱拳道:“杨少侠所言极是, 我们也是这样考虑的。” 阿奴却有些担心地道:“你是要前去林天南的营地吗?”
我点点头:“晓之以理, 如果林天南不是个老糊涂的话, 应该不会说不通。 否则我也有脱身之策, 林天南的五万大军纵然我所不敌, 但是想全身而退一点难处都不见得。”
阿奴凝视了我片刻, 终于点头道:“就这么办, 唐钰, 我们即刻便去准备。 杨少侠, 霍大师, 这次大理安危, 就要多多拜托二位。”
这是一次太过特殊的军事会议, 一切行动竟然在半夜便紧锣密鼓地展开, 感觉倒像是惊惶失措。 自从得知包括陛下, 娘娘, 父亲等南诏的主要领袖已经多半不在人世的噩耗, 我心里纵然悲痛, 却坦然了很多。 虽然一直都清楚这次对抗剑南地侵略多半要自力更生, 谁都不足倚靠, 阁罗凤临别前也特别叮嘱了这一点, 但却总是心存侥幸。 现在我已经对自己的处境一清二楚—-完全没有任何退路, 唯破釜沉舟, 凭靠一己之力力挽狂澜。
远远地我已经看到了神木林外林天南的驻营地。 灯火通明的营地内, 到处都是披坚执锐的兵士, 一派杀气腾腾的景象。 走出神木林原本需要两天多的时间, 为了在拂晓唐军拔营之前赶到, 我在一直提气疾进, 连传送术这种我通常只会在对敌中使用的法术也毫不吝惜地施展。
我选择了从大营正门口闯入, 倒不是因为我自恃法力过人, 实在是自己也不能确定林天南的帅帐究竟是哪一顶。 几个因我胆大妄为的举动而惊怒交加的士兵粗鲁地上前来欲图将我拿下, 被我一道闪电劈得倒地连声哀号。
“叫林天南来见我!”我肃杀着脸说道。 另几个卫兵哪里敢违抗, 拔腿便跑, 片刻就消失在营地中。 再过了片刻, 正如我所预料, 几个营幕后涌出了几百名兵士, 将我团团包围。 我远远地看见一队亲兵簇拥着一个长袍长须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根据圣姑的描述, 这应该便是江南武林盟主林天南无疑了。
“小子!” 林天南低沉着喉咙道,“闯我军营重地, 打伤我军中卫兵。 你是目无王法了吗?!”
我轻蔑地回道:“我是要找林天南, 你却是谁?!”
林天南听了我的挑衅, 脸上有些挂不住, 但是我也料到林天南身为江南武林盟主, 绝没有那么容易被激怒。 林天南喝道:“老夫便是你要找的林天南, 你可是存心来我军中寻事不成?!”
“是吗?”我继续嘲讽地说道,“不曾想, 堂堂江南武林盟主, 何时高飞到朝廷谋求高官厚禄去了!”
我话音刚落, 林天南身边几个亲兵脸上已有羞愧之色。 我知道汉人江湖和官府界限相当清晰, 江湖中人一般都已委身朝廷为耻, 林天南若非爱女心切, 也不至于参加这次剑南侵苗的军事行动。 他身边的几个亲兵多半是林家堡的亲信, 听我如此辛辣地点破, 自然不能无动于衷。
林天南身后一个总兵模样的军官却脸色大变, 怒喝道:“普天之下, 莫非王土, 率土之宾, 莫非王臣。 林盟主忠君为国, 毅然从戎, 总好过落草为寇。”
我心里暗暗好笑, 汉人中果然有这等奉承拍马拍到马脚上去的蠢货。 连我身在苗疆, 也知晓林天南此次兴兵的真正用意。 这位草包总兵不失时机地捅出这么一句, 倒正合了我的企图。 只见军中一片议论纷纷, 林天南的一干亲信则眼含怒意地盯着那个闯祸的总兵。
林天南目光灼灼, 环视之下, 不怒自威, 立时重又军纪肃然。 林天南直视着我, 一字一句地说:“老夫自贞观年间起行走江湖, 至今凡四十余载。 承蒙武林朋友抬举, 推为盟主。 所任二旬有余, 常恐有负同道重托,不敢不倾力以为, 惩强扶弱, 除恶扬善, 令江南地面路不拾遗, 夜不闭户。当今圣上雄才伟略, 德被苍生, 在位近五十载, 上应天运, 下合民心, 建太平盛世, 恩泽四海。开元二十六年, 老夫被当今圣上封为正二品, 食邑三千户, 所以欣然接受, 乃深感皇恩浩荡,万民景仰, 不敢不竭力以报, 非止高官厚禄而已。”
军营中一片鸦雀无声, 林天南以其过人的威望迅速平定了军心。 方才一回合较量, 我显然落了下风。 但我却反而心下大宽, 林天南既然明晓大义, 便能以言辞说动。
“承蒙赐教!” 我神色肃然道,“我小看林盟主了。”
“小子! 你却还未招供为何夜闯我军营, 打伤我将士?!” 林天南冷冷地说道。
“此不得已而为之。” 我说道,“林盟主兴兵入苗, 眼见生灵涂炭。 在下窃以为不可, 欲当面禀明, 故出此下策。”
林天南点了点头, 霁颜道:“你所言在理, 且按下军法暂缓处置。 老夫就在你面前, 你有什么高见但说无妨。”
我郑重地说道:“林盟主此次兴兵入苗, 有四不可。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 将不可怒而兴兵, 军不可愠而致战。 林盟主为一己之女, 兴五万中国甲兵, 弃之死地, 此于理不可。 兵法云: 劳师远袭, 未之闻也。 林盟主自剑南出发, 强行五日入苗, 已为强弩之末。 苗疆以逸待劳, 兼之谙熟水文地理, 占尽天时地利人和, 此于战不可。 现今太平盛世, 百姓安居乐业, 不幸朝廷却有杨国忠之流, 纠结鲜于仲通据重兵与剑南,欲求恩丰立边功, 每每在汉苗边境挑起争端。 林盟主助鲜于仲通出兵, 则是置百姓于不顾而助奸臣建功, 此于义不可。 苗疆北接大唐, 西邻吐蕃, 虽为边远之邦, 亦为四通之衢地, 若大唐执意兴兵来取, 苗疆唯有与吐蕃会盟, 云南恐非唐有, 此于势不可。 三国时昭烈帝为复结义之仇, 弃天下大义而以二十万蜀军伐吴, 一朝溃于彝陵, 断送汉室三百年江山。 前车之鉴, 望林盟主切三思。”
林天南被我驳得哑口无言, 有些惊讶地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自苗疆而来, 自幼好学, 长了不少见识, 亦知林盟主乃天下豪杰。”我坦然说道,“今闻得林盟主竟统大军欲入苗疆, 不敢不前来相劝。”
我一说出我来自苗疆, 军中顿时一片哗然。 他们究竟议论纷纷的是什么, 我猜也猜得到。
“阁下莫非是替大理当说客来的不成?!”林天南冷冷地道,“我听闻王天运将军报, 大理九成的部队都已经派到盐城一带设防, 大理只是空城一座, 你们如此虚张声势, 须瞒不过我。”
我心下一凛, 唐军的军情果然准确。 谈到知己知彼, 白苗根本不是对手。
“原以为林盟主会以我为苗人而称幸, 不料反遭见疑。 林盟主的见解却让我失望得很啊!” 我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
林天南盯了我半晌, 脸上多少现出些疑惑。 他没有摸透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我来自苗疆, 自然便知道令爱的下落。” 我缓缓地说出。 林天南听着, 脸孔因为惊讶而扭曲了。
“你说! 月如在哪里?!” 一谈到他女儿, 林天南果然立刻乱了方寸, 他急促地追问着。 此刻他的语气已经完全不像一个统领三军的将帅, 只是一个记挂自己女儿安危的父亲。 我心头油然而生一种同情, 我想到自己也是千里迢迢地赶回苗疆寻找父亲, 此情此景, 同眼前这位江南武林盟主何其之想象!
“不知道,”我叹道,“不过令爱还活着。 是一位白苗老人将她救了回来……”
林天南脸上不断变换着神情, 我甚至读不出来他究竟是放心还是担忧, 还是两者都有。 不过乘着他此刻心乱如麻, 我不失时机地继续说道:“王将军确实消息灵通, 他给你的苗疆布防情况一点不假。 大理城何止只有一成兵力, 其实仅有两千丛林卫队守备。 但是各守险要, 纵十万大军, 亦不能偷过。 林盟主明天率中原步兵闯进神木林, 实乃不明对方军情的鲁莽举动。 在神木林中, 一个毒阵便能够削去你兵士大半。 即使林盟主能够顺利杀到大理城下, 然大理城深沟险壑, 无一两个月不能攻下, 到时剑南援军未到, 大理各路苗军回师大理城, 内外夹击, 林盟主有没有想过?!”
我强作镇定地说着。 其实我对大理的布防情况了解得一清二楚—-大理城原本不是一个适合作要塞的城市, 最根本的, 大理城内没有能够支撑超过十天的粮草。 神木林其实是一个乔木林, 行军其实不困难。 丛林卫队其实也只是一支弓箭队伍, 根本挡不住五万唐军的冲击, 甚至当天连我和霍维也没有挡住。 但是我见到林天南脸上愈发现出惊疑不定的神色, 便心下大宽—-疑兵之计多半能够成功。
“总帅别信他满口胡言, 我看苗疆已经无人能战, 才派他来当说客。” 一个军官的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 我当下转身, 朝向他的部队狠狠地施放了流星雨。 考虑到此行是为化干戈为玉帛, 我并没有注入十成的功力, 但足以砸得他两百多个手下头破血流, 满地挣扎,情状狼狈之极。
我再将目光投向林天南, 郑重地说道:“虽然被你们蔑视为旁门左道, 苗疆似我这般身怀一技之长之人不在少数。 当然我们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取胜你们, 能够化解这一场兵灾, 避免让这片美丽的丛林成为流血的战场, 对大家都有好处。”
“至于令爱, 如果林盟主信得过在下, 请允许在下全力找寻踪迹。 就在下所知, 令爱正与李逍遥大侠同在蜀山。 林盟主若肯许以一月为限, 在下定从蜀山寻回令爱, 让你们父女团圆。”
林天南脸色越来越复杂, 一时感觉更有痛苦的神色。 我凝视着他低沉的面孔, 当他走出思想斗争再次将目光投向我的时候, 仿佛已经下了决心。
“你有这个能耐找回月如吗?”林天南盯着我的眼睛, 像是要掏出什么秘密来似的。 我坚决地点了点头, 虽然我全然不确定林月如究竟生死如何, 人在何方。 事实上我与这位我承诺寻找的江南武林盟主的爱女素昧平生。
林天南又盯了我半晌, 突然大喝一声:“看准了!” 突然右手一扬, 一道雄浑的气劲向我袭来。
我知道林天南这是在试我的功夫, 便毫不犹豫地全力施放魔法箭, 一道强光在空中与林天南的七诀剑气撞了个正着, 顿时流光四溢, 气劲飞散。
林天南收手, 脸上露出满意之态。 “我就信你这回。 在总帅兵到之前,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 如果总帅来到此间, 我还没有见到我女儿的话, 我便再不徇私情, 领兵踏平苗疆决不含糊。 你可听明白了?”
旁边有一位看来是剑南藩镇的监军听闻林天南这么说不禁大是着忙, 急道:“林盟主, 这么做不妥吧。”
林天南横了他一眼, 冷冷地道:“如果你们要我动手, 就让鲜于仲通快点出兵。 在这儿我是总帅, 行军大事轮不到你插嘴。” 直喝得那监军诺诺而退。
我感觉终于放下了心头大石。 一个月…… 我不确定我能不能实现对林天南地承诺, 但是我终于为苗疆争得了重要的喘息时间。 一个月后, 白苗族长和盖罗娇的主力军队应该已经如期回师, 大理便有了可资一搏的实力。
离开了林天南的营地, 东方已经露出鱼肚白。 一夜未曾合眼的我却要马不停蹄地踏上新的征程, 直投蜀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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