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五 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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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魔传说》:第十回 师门情绝

日期:2009-10-04 19:33 作者:vesinger

  “阿斯托长老有要事找你回去……”
  阁罗凤这么提起, 我才注意到站在霍维身旁的一位身披淡紫长袍的中年人。
  “杨骏,”那中年人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说道,“这是长老的亲笔信, 请杨骏尽快回冈仁波齐相见。”
  我含糊地答应了一声, 收下信函, 有些为难地向孟晓竺抛去一个眼神。
  “这位姑娘是……”阁罗凤颇疑惑地问道。
  我和孟晓竺相视一笑, 我刚想开口介绍, 孟晓竺已经笑道:“公子想必便是名闻遐迩的凤长老了。 我叫孟晓竺, 今日方才同教主相识。”
  我欣然道:“晓竺是我今天新交的朋友。 我们一见如故, 就带她上山来了。”
  阁罗凤释然笑道:“晓竺姑娘过奖了, 我还真不习惯别人叫我‘长老’呢~”
  我见他们相见投缘, 心下大安。 从和晓竺初识我便不自觉地拿她和阁罗凤相比, 一般的天资聪颖, 一般的能将我心中所想一眼看透。 阁罗凤正饶有兴味地想多问几句, 霍维的声音在一旁响起:“教主, 我们是不是即刻启程?”
  我拆开素笺, 扫了一眼, 对霍维说道:“师父并没有要求你一定也回去。”
  霍维“唔”了一声。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说—-从吐蕃下雪峰一路回苗疆, 我同霍维一直结伴同行, 他也给予我莫大的帮助。 直至群魔殿战后, 拜月教二度重建, 我们也始终风雨同舟。 但是我却此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仿佛此次返回冈仁波齐另有蹊跷, 也许是那中年信使在我方才下定重大决心之时突然出现令我感到一种无巧不成书的意外。
  我说道:“既然如此, 你何不留在青城山上? 我会快去快回, 大抵三个月时间就能够打个来回。 也省去了你奔波操劳之苦。”将信笺递给霍维, 一面对阁罗凤说道:“阁罗凤你怎么认为?”
  阁罗凤笑道:“一日为师, 终生为父—-师父的吩咐万万是违拗不得的。 青城山上一切教主都可以尽管放心, 交给我们吧。”
  霍维平静地道:“我还是同你一起回去罢, 恰好我也想念阿斯托长老, 毕竟此前从来没有一年半载地离开长老。”
  我听他这么说, 倒也不便拒绝。 孟晓竺急道:“杨大哥, 我也和你们一起去。”
  我听孟晓竺这么说, 显然是对我已极其依赖, 一时倒没了主意, 低声说道:“吐蕃地处高原, 风大天寒。 冈仁波齐又是终年积雪的冰峰, 小心拖垮了身子。 你不如在青城山上暂住一段时日, 我答应过你的事儿, 难道还会反悔吗?”
  孟晓竺轻轻一笑, 道:“杨大哥, 你不会忘了我也是在西昆仑长大的吧, 高山纵然苦寒, 我可是一点不在意的呢。”
  我一愣, 心下倒是涌起一阵喜悦。 我甫一结识孟晓竺便一见倾心, 哪里愿意便此同她分别?! 转念一想, 毕竟此行重返师门, 与师父和门下众多故友久别重逢, 本当是大喜之事。 如果凑巧, 还能赶往逻歇同喀拉泽好好重聚一番, 却是好事。 脸泛笑意, 道:“我当真是把你小看了。 你满脑子都是鬼主意, 说不定碰到什么状况我还要靠你帮忙呢。”
  孟晓竺听我如此调侃地说着, 却是分明已经答应带她同去, 满面荡漾着笑意, 柔声道:“我也想见见杨大哥的师父和师兄弟们, 吐蕃望北面走不远便是昆仑山, 没准儿还能顺道去我家做客呢。”
  我听孟晓竺这么说, 猛然想起一事—-孟晓竺这句话, 岂不是暗示着要同我从冈仁波齐拜过师门之后, 便不告而别, 直接折回昆仑, 然后依照我们彼此的承诺厮守终生? 我凝视着她的眼眸, 只见她点漆般明亮的双眼中闪动着调皮的笑意, 心底又泛起一阵涟漪。
  我们第二日即辞别阁罗凤他们, 辞别青城山, 望吐蕃而去。 路上我们三人结伴同行, 却将冈仁波齐的那位素未谋面的信使早早支开。 由于初春金沙江附近冰雪消融, 水深势急, 我们改由陆路入吐蕃—-从理塘登船过虎跳峡, 沿途经过中甸, 泽当, 逻歇, 再望西过二十二道班, 渡狮泉河, 便能到达冈底斯山麓。 一年多前喀拉泽也是从泽当直接出兵, 沿着这条捷径径直入苗, 二十多天便赶到了洱海。
  我终于在时隔一年之后再度踏上了吐蕃的荒原!
  怀着一份故地重游的温馨, 我擦亮眼睛重新打量着这片在我脑海中印象渐渐模糊的粗犷土地。 我其实和吐蕃的荒原只有一段不到一个月的匆忙记忆, 而那段记忆的每处都刻着喀拉泽的名字。 此行我们不会经过扎达—-那顶朴素的猎篷可能早已湮没在风沙之中, 但是哪里的每一粒流沙, 每一片白云都是那段记忆中最珍贵的部分。 我们会经过泽当—-喀拉泽的故乡和部落, 我永远不曾忘记那一晚在泽当首领悬在峭壁上的府邸门前享受高原清凉夜风的恩惠—-那一夜是我最初立志不再逃避家国的重任, 并指引我一路走到今天—-但岂料天不遂愿, 物事人非, 而今我竟然已经身陷报国无门的囹圄难以自拔。
  然而, 这份失落并没能长久地困扰我返回师门的旅途。 一路上, 我们三人始终谈笑风生, 却没有提到青城山和西川的战局一个字。 霍维虽说是个魔法专家, 但实对天文, 地理, 自然, 甚至历史几乎无所不知, 孟晓竺竟也是博览群书, 学究天人。 行路之时我们谈天说地, 好不畅快。 我颇感意外的时候, 当我们偶尔谈起法术的时候, 孟晓竺居然也能对答如流, 且颇多精深见解。 向她问起时, 她却淡淡一笑, 推说父亲酷爱藏书, 因此都有涉猎。
  夜幕降临之后, 便是晓竺和我单独相处的静谧时光。 在那一个个金光遍洒的黄昏和星斗满天的夜晚, 荒原上到处留下了我们并肩漫步的身影。 吐蕃荒原上惯常见到的牧人唤着牛羊在荒原上缓缓走过, 远处炊烟袅袅, 零星地散布着几座纯朴的茅舍。 这才是属于这广阔荒原应该有的景色--和平, 祥和, 安贫乐道…… 我感到不虚此行之喜, 仿佛这看似平淡无奇的大地上始终有着为我欣赏的秘密有待发掘。 我可能太累了, 下山之后, 恍如奇峰迭起, 大事接踵而至, 令我应接不暇, 几乎没有功夫喘息, 更不用说静静地思索得失。 此刻我最愿意做的事情便是忘却—-在这见不到半点战争痕迹的净土之上, 我睁开眼, 看不见刀剑的铮瞑, 合上眼, 也感觉不到令人窒息的杀气。
  我又回忆起我儿时初来吐蕃时候听闻牧人讲述的--沿着冈底斯绵延的山麓, 向天的方向走, 一直走—-见到了白雪, 就来到了冈仁波齐。
  前方终于到达了我的师门! 冈仁波齐, 白雪的世界, 魔法的故乡。
  远远地便看见奔驰在雪原上的骏马, 骑手皆身着淡紫色的长袍, 我远远地便认出了他们—-不少甚至是曾经与我同门十二年的旧知。
  而他们也远远地认出了我和霍维, 发出一阵欢呼, 便向我们迎来。
  “杨师弟, 霍维先生, 真的是你们, 我们奉命巡山二十多天—-长老一直盼着你们早日回来哪!”
  我含笑向他们致意, 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回家的安乐—-自从绝于南诏, 师门便实际成为我唯一的家乡。
  我又看到冈仁波齐的五级魔法公会了—-我的所有法术都是在这里学到的。 即使是我远在苗疆和青城山的岁月里, 我也时常在梦里回来。
  师父站在门口迎候我们, 虽须发皆白, 但他矍铄健旺的神态和一年前丝毫无异。 见到师父, 想起浩荡的师恩, 我心中因感激而颤动不已。
  “师父…… 我是杨骏…… 我回来了……” 我声音有些颤抖地唤道。
  师父的神色也是相当激动, 看见我远远地走来, 也拄着法杖迎向我。
  “骏儿! 你终于回来了…… 你平安回来, 师父很高兴……”
  我在师父面前站定。 冈仁波齐没有复杂而流于形式的礼仪, 从前我都是这么站着聆听师父的教授。
  “骏儿…… 你们一路奔波已经很累了吧…… 我已经叫人整理了房间, 你们先歇着吧。” 师父关切地说道。
  我问道:“师父, 您的信上说是有急事要找我…… 现在能说吗?……”
  师父突然眼神中掠过一屡阴云, 道:“不急, 骏儿, 难得回来, 多住几天吧。 事情今后再说……”
  我听见师父这么说, 禁不住心下微生一丝疑惑。 倒不是我多个心眼儿, 却是我同师父相处十二年, 对师父的性格早已习惯。 师父向来行事开门见山, 不喜拐弯抹角。 上回将我从泽当召回, 也是见面便告以真相, 这次师父的做法让我本能地感到蹊跷。
  师父见到我脸色有异, 便将话题岔开:“骏儿, 这位女子是……”
  我听师父问起孟晓竺, 心里暗生喜悦, 当下将那蛛丝马迹一般的疑虑抛在了脑后:“师父, 这是我回来前不久结识的朋友…… 晓竺, 这位长者便是家师。”
  孟晓竺一直静立在一边, 听我们突然谈起了自己, 便微笑着行了一礼。
  师父看了孟晓竺半晌, 突然问道:“孟姑娘, 你是……”
  孟晓竺笑道:“长老, 我的家在昆仑山。 爹爹行商为生。”
  师父仔细打量着孟晓竺, 眼光中露出异样的神色:“原来是这样…… 孟姑娘可学过法术?!”
  师父这么说, 竟像是发现了孟晓竺身怀技艺。 孟晓竺却毫不在意地答道:“长老眼光好厉害。 我自幼博览群书, 确实学过一些弄玄虚的本领, 不过是无师自通, 长老见笑了。”
  师父颔首释然, 道:“冈仁波齐是冈底斯主峰, 高于海面两万尺, 孟姑娘可住得习惯?!”
  孟晓竺笑道:“我家住昆仑山上, 一年四季中也有三季大雪封山, 早已耐得严寒。 多谢长老挂念。”
  师父笑了笑, 对身边一个炼金术士道:“你们去驿馆打理一间上房, 多备一床被褥, 招待孟姑娘歇下。”
  孟晓竺听见, 脸色微变道:“那么杨大哥呢?”
  师父笑道:“骏儿的卧房自从他离开后便一直空着。 现在已经打扫干净, 骏儿当然睡他原先的床褥。”
  孟晓竺神色大变, 看着我, 眼神中尽是不舍。 我笑道:“晓竺, 我还算是冈仁波齐的弟子, 当然得守师门的规矩。 你不用在意, 我便在左近, 天天都能见面的。”
  孟晓竺听我这么说, 脸上的失望表情一掠而过, 冲着我调皮地撇了撇嘴。
  我们进到五级魔法塔之时本已是黄昏。 同师父一同在魔法塔偏堂里用了晚餐, 我将孟晓竺送到驿馆安顿好, 便即回房自歇。 晓竺倚在窗口, 看着我的身影一路消失在雪峰的夜色中。
  冈仁波齐的路我时隔一年仍然耳熟能详, 再加上峰顶不灭的长明火, 我并不需要旁人带路便径直回到了我住了十二年的屋子—-或者说是我的家。 轻轻推开门, 我不禁一怔。
  原来师父竟站在我的房中。
  “师父……” 我喃喃地唤着, 心中暗暗预感到要有大事发生。
  “骏儿, 跟我来。” 师父淡淡地说道, 拄着法杖走出。 我不明就里地跟着, 心中忐忑不安。 师父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踏着夜色, 直望五级魔法塔走去。
  不知道师父深夜将我唤出究竟是何缘故, 不过非比寻常是一定的了。 对此其实我早该猜到, 自从师父最初见我时那闪烁其辞的神情便给了我预感。
  我跟随师父在魔法大殿中站定。 这是我先前蒙师父传授技艺或是接受考试的所在, 十二年来到此地来了几百次, 本当如自己的家一样熟悉才对。 但是在今日这种情形下深夜到此, 我却直感到阵阵忧虑, 不知道师父会对我做些什么, 说些什么。
  “骏儿, 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可怕的一阵沉默后, 师父的声音在鸦雀无声中传来。
  “魔法大殿……” 我本能地回答道。
  师父点了点头, 脸色开始变得凝重:“这里也是执法大殿。”
  执法大殿…… 我在心头默念着, 心中略微猜到了师父的用意, 心头一惊更甚。
  “杨骏, 此番急召你返回师门, 不是为了别的, 是你下山之后, 杀人无数, 罪孽太深。 我正是代师门前来处置你的。”
  我惊骇莫名, 师父继续道:“一年之中, 你造成了十几万条人命的断送。 将来, 不知又将掀起天下多少腥风血雨。 作为你的授业之师, 我感到万分痛心, 也深悔先前将技艺倾囊相授。”
  我不敢正视师父的双眼, 不自觉地退了一步。 师父静立未动, 缓缓地说道:“这便是召你回山的原因。 杨骏, 当着冈仁波齐历代执法长老面前, 你可有要辩解的吗?!”
  我惊魂稍定, 心底登时泛起一阵不平, 颤声道:“徒儿自认没有做错! 两军交锋, 死伤从来难免, 况且, 我所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继父亲之志, 为了我的民族和国家啊! 师父! 一年多来汉人两次派大军攻打苗疆, 师父都知道了吗?!”
  我说着, 脸上阵阵发烧。 我惊诧我的语气怎会那么像阁罗凤。
  师父沉默了片刻, 缓缓地说道:“每一个凶手都有杀人的理由, 但是这些理由从来都是不成立的, 除非你自己遭遇了生命危险不得已而为之。”
  虽然心中知道师父此言破绽甚多, 但是顷刻间居然找不出话来反驳。 师父说道:“何况是十几万条人命! 杨骏, 他们难道都该死吗?!”
  我自嘲地笑了笑, 道:“师父之命, 徒儿从来不敢违拗。 师父如果认为徒儿行止不当, 徒儿情愿服罪。 只是您为何用这种法子将我从西川赚来! 您可知道, 徒儿千里迢迢, 二十几天回冈底斯的途中一直是多么满怀希望, 满怀喜悦地想重新见到师父您。 而今您竟然告诉我, 这一切只不过是一个圈套, 您可曾想过我又当如何接受!”
  师父默然不语, 片刻才缓缓地回答道:“这样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骏儿, 你已是一教之主, 雄霸西川。 我不愿意为此事将任何无辜之人一道牵扯进去。”
  我冷冷地说道:“师父, 您太小觑我杨骏了。 我杨骏素来恩怨分明, 师父于我恩重如山, 就是开口要我性命, 杨骏也决无二言。 我现在就站在您面前, 您就明说要制我何罪吧。”
  师父凝视了我半晌, 我们便如此在这浓黑的大殿中漠然无语地对峙着。 师父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要你认认真真地和我较量。”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 惊道:“师父! 你……”
  师父肯定地点头道:“这是我对你父亲的交代。 你父亲当年把你送到冈仁波齐, 自是寄予了厚望。 你的功夫虽然是我传授, 但终究是你父亲重托。 我不能让你念及师徒旧情便毫不还手地束手就擒。 你若心中还有你父亲, 便认真地和我交手。 如果你胜了, 便可以带着你的朋友下山。 我也不愧对任何人。”
  “那么师父!” 我颤声道,“你为何还要执意对付我呢?!”
  师父淡淡地说道:“骏儿, 冈仁波齐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我说了算的。”
  我心头感到无比沉重, 不料我在见绝于南诏之后, 此刻师门竟也不能容我, 反倒要将我擒住处置。 自叹造化弄人, 惨声笑了笑, 已经心乱如麻。
  “师父, 那我今日便遂您心愿!” 我惨声道,“我便用您教我的功夫向师父汇报了!”
  师父长叹一声, 点了点头, 道:“杨骏, 师父身不由己, 望你能见谅。”
  此刻再复多言又有何用?! 我咬了咬牙, 聚起一道闪电便向师父挥去。
  师父既然专修闪电法术, 我这招本来也没想能够得逞。 我只是凭借这道闪电向师父划下道来, 让它击碎我心中最后一丝留恋。
  师父轻而易举地施展传送术避开这一击, 闪电砸在地面上, 火光四溅, 已经击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
  师父看着, 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骏儿,你没让我失望。 你现今的法力, 已经能够和我一较高下了。”
  我一言不发, 只暗暗地提升着功力, 天蓝色的空气系力盾如云雾一般环绕在我周身。
  师父见我这般神情, 点了点头, 法杖一挥, 也已扬起了力盾。
  师父和我彼此太熟悉对方了, 我的法术都是学自于他, 他的法术业已毫无保留地传授给我。
  我们对峙着, 我们都知道凡高手对决, 决不可焦躁冒进。 若未见破绽, 便盲目强攻, 先已输了一招。 师父和我都是四系自然法术的顶尖高手, 片刻间哪里寻得到半点战机? 因此均慎于先行出手。
  师父突然道:“看仔细了!”
  我沉稳地应对着, 我们几乎是同时出招的, 出的又是同一招—-流星雨!
  我记得师父曾经教过我的—-流星雨是四项顶级攻击法术中唯一的持续法术, 不用惧怕招式会用老的法术。 在全无战机之时, 我们不约而同地祭起了流星雨, 用持续的虚拟石块消耗对方的力盾, 待到对手的力盾现出破绽, 再用强力的瞬间法术加以击破。
  一时间, 我周身皆遭到漫天虚拟巨石的疯狂冲击, 力场劈劈啪啪地搅动着。 我咬牙坚持, 因为我清楚这种战法同武林中人比拼内力一般, 半分取巧不得, 全凭个人修为的高低。 师父虽然修法多年, 毕竟年迈, 同我如此对耗端双方都全无胜算, 但舍此之外, 我师徒二人若要分出胜负没有其他方法。
  一炷香功夫后, 我已是力场大大减弱, 周身蓝光的范围也渐渐缩小。 师父流星雨的功力已经有一小部分直接送到我的胸口, 心头也感到窒闷。 当然, 我了解师父定然情况只会比我更糟, 虽说此刻生死相搏, 我设身处地, 却不忍让师父已七十几岁高龄的身躯遭此重击, 便欲收起一部分功力。 骤然间, 我眼前强光闪动, 一道闪电竟然已经到了我头顶。
  我大惊失色, 确定这道闪电定然不是师父出手。 师父的连环闪电法术冠绝天下, 我早就准备到师父会在对峙中突然抽出功力施放他这一得意绝招, 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过师父的法杖。 令我一惊更甚的是, 这道闪电力劲之强, 甚至连师父的功力也全然不能及!
  我惊魂不定间, 全身的压力突然一扫而空, 显然是师父已经收起了流星雨法术。 我哪敢怠慢, 也停下正在施展的流星雨, 全力聚起一道力盾集中在顶门。
  我曾经无数次想象被闪电法术击中的情形, 我曾经无数次看见在我的连环闪电下, 敌人全身抽搐气血翻滚四肢僵硬的惨状。 今日不料我竟然自己尝到了这种永生难忘的滋味。
  我瞬间感到头顶一阵剧痛, 像是要炸开似的, 立时知晓这道神秘的闪电轻而易举地冲破了我聚全力的力盾防御! 依我的功力, 剑术之强如李逍遥的剑神气诀, 抑或是法术之强, 如师父的流星雨, 皆不足以击破这道天蓝色的防线。 然而在这道闪电的凌空飞降之下居然瞬间土崩瓦解了!
  我感觉一腔热血都快要沸腾起来, 眼前骤然变得无比耀眼。 我的神志也渐渐远去。
  我醒来之时, 却是单身被锁在了一间二十来尺见方, 四面连同天花板都是石板建成的房间里。 方准备起身, 立时感觉头痛欲裂, 气血翻涌, 呛出大口鲜血。 这才想起我昏迷前同师父的那场交手, 才想起我遭到一道来历不明的强烈闪电的猛击而全无招架之力, 才想起我居然没有当场毙命, 倒是被关到了这里。
  我正要出声喊叫, 又是一阵头痛, 让我险些背过气去。
  正当我手足无措的时候, 巨石门大响着被推开了。 强烈的日光射得我一阵目眩, 门口闪进几个人影。
  两个中年法师熟练地端进了饭食杯盏, 他们身后缓缓步入一个身材瘦削的人影。 走进些, 避开了阳光, 我才认出是须发皆白的师父, 不由惊疑不定。
  “杨骏…… 你醒了, 我就放心了……” 师父说着。 我听出他关切的语气, 心中不禁一软, 挣扎着便要起身行礼, 师父伸出一手, 已经将我阻住。
  “师父……” 我喃喃地唤着,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骏儿…… 你怪不怪师父……” 师父眼中写着发自内心的慈祥, 我看得出不是作伪。
  我摇了摇头, 突然又是一阵猛咳。
  师父缓缓地说道:“骏儿, 有些事情, 你应该知道了…… 你一定在疑惑那道闪电……”
  我眼睛睁大了, 这正是我此刻最百思而不得其解的。 那道闪电的突然降临却在其次, 令我最为骇异的是这道闪电中蕴藏的功力, 哪里是人能够练的成的?!
  “骏儿, 你还记不记得我向你提起过的云之圣殿?” 师父说道, 脸色异常平静。
  我心底大为震撼, 云之圣殿的秘密是师父一并写在下山前传于我的连环闪电魔法卷轴中。 师父说云之圣殿中居住着源自上天的伟大法师, 并能操纵全世界的雷电, 难道?!
  “骏儿, 云之圣殿是雷霆圣使的宫殿。 雷霆圣使是冈仁波齐真正的主宰, 这次擒你归罪, 也是圣使的命令……”
  我听完, 恍然大悟, 却又惊得说不出话来。
  “雷霆圣使是天庭在人间的使者, 是雷电的主宰。” 师父看着我万分震憾的双眼道,“雷霆圣使的旨意便是天庭的旨意, 冈仁波齐上上下下都必须绝对服从?!”
  “雷霆圣使是谁?!” 我大惊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没有人见过圣使, 他传达旨意从来无需现身。 就像他远在云之圣殿, 照样能够出招击倒你一样。”
  我直感到满腔的凉意。 没想到师父与我修炼一生, 竟是被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天神肆意操纵的傀儡。 我骤然感到恐惧, 恐惧自己竟已不知不觉地坠入了一个天神策划的圈套中, 听任那我全然无法相敌的雷霆圣使摆布。
  死, 并不可怕, 可怕的是束手待毙的感觉, 那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浓黑的阴影。
  “雷霆圣使要怎么处置我?!” 我颤声问道。
  师父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我们只是奉命将你拿住。 雷霆圣使自会再有旨意, 现在你我都只能等待。”
  我听罢, 全身入坠冰中, 连四肢形骸都凉了。 这一骇人听闻的秘密竟在此刻向我告知, 不啻是晴天霹雳, 让我方寸全乱了!
  我出神地端坐着, 师父的声音传入耳中:“我把能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 骏儿, 既来之,则安之。 你不要多想了, 你的伤势, 切莫伤神……”
  师父的声音渐渐变小, 我猛抬头, 发现师父的背影已经到了门口。
  “师父!” 我不顾头痛欲裂, 大叫道,“你们不要为难晓竺和霍维啊!”
  师父一言不发地离去。
  我颓然坐倒, 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又过了半晌, 千头万绪都一齐涌上, 南诏, 青城, 蜀山, 公主, 李逍遥, 阁罗凤, 师父, 天神, 晓竺, 霍维, 执火使…… 脑袋一直像被人挤柿子一般拿捏, 痛得我直冒冷汗。 直到昏昏沉沉地睡去。
  不知在这不见天日的牢房中睡了多久, 我是被门口的一阵噪音吵醒的。 只听咣的一声大门已被撞开, 我用一手党着炫目的阳光, 辨出来人之后, 又惊呆了。
  当先闯进一个魁梧汉子, 手执一根粗大的狼牙棒, 竟然是喀拉泽!
  我听到一个娇嫩的声音急叫着杨大哥, 从喀拉泽身后闪出一个身影, 白衣飘飘, 却是孟晓竺。 霍维的身影也已在不远处依稀可辩。
  我电光火石之际猛然明白, 孟晓竺和霍维定然是在得知我遭到毒手之后, 立刻脱困逃出, 然后即刻去逻歇向喀拉泽求救。 喀拉泽定是带着封魔球上冈仁波齐, 山上的法师除了法术多数手无缚鸡之力, 喀拉泽因此一路顺利赶来救我。
  “杨大哥, 你…… 你没事吧……” 孟晓竺急切地唤着我的名字, 不顾一切地扑到我怀里。 我见她云鬓散乱, 花容惨淡, 双目泪光盈盈, 心中感动万分, 强忍着剧烈的头痛笑道:“没事~ 我那时就说没准儿倒要你来救我, 倒被我说对了~”
  孟晓竺破涕为笑, 霍维踏上一步说道:“此地不可久留, 快走!”
  我矍然点头, 由孟晓竺搀扶着我站起。 喀拉泽三两步走到我面前, 满面坚毅地伸出右掌。
  我感激万分地挥出右掌同他紧紧握在一起。 我自明白在吐蕃贵族眼里, 冈仁波齐神圣不容侵犯, 喀拉泽如此杀上山来救我必然是拼着被治罪之险而来。 我纵然始终不曾怀疑我二人的友谊在彼此心中的地位, 但此时此刻仍是感彻心脾。
  “杨骏,快走吧!” 霍维催促道。
  我到了牢门, 却踌躇难决。 我既已知晓师父要擒我是雷霆圣使的授意, 自然知晓我若逃离, 师父等一干同门难免横遭雷霆圣使痛责, 是不是会有生命危险都难说。 但要我在此地等死, 却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
  “杨大哥, 为了救你, 霍维先生叛出师门, 喀拉泽将军擅自调动兵马, 你不要辜负他们的一番心意啊!” 孟晓竺急道。
  我向孟晓竺投去目光。 从她的一双星眸中, 我仿佛看见她暗示我的一句:“你也不要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啊!”
  我慨然点头, 我们四人同喀拉泽带上山来的吐蕃士兵便要往冈仁波齐雪峰下逃走。
  但走到门口, 望外头一瞥, 我的目光便停滞了, 原来眼前白须飘飘, 师父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我们面前。
  “师父…… 我……”我低声道。
  师父快步走上前来, 关切地道:“乘着没人发现,你们快走吧。”
  我突然感觉喉咙干涩无比, 一句话也应不上。 师父继续道:“不是我徇私放你。 今日封魔球在场, 我原本就拦不住你们。 你不必考虑那么多, 记住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我向师父重重地鞠了一躬, 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我们在雪原上越走越远。 我不时地回头张望, 师父就那么伫立在雪地目送着我们离去, 身影越来越小, 终于融入远方绵延起伏的地平线中。
  我已是泪流满面, 我不知此生再见到师父是哪年哪月—-或许再见不着了……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荒凉的道口。
  远离冈底斯, 我们终于再度纵马漫步在这古道之上。 我尚记得上一回别离的情景, 喀拉泽, 霍维, 还有我。 今日, 还是我们, 只多了个孟晓竺。
  我神情木然, 被雷霆圣使闪电击中的旧伤尚未消退, 头还是隐隐作痛。 可是相比之下, 心中的剧痛更让我难以招架。
  “杨骏, 今后有什么打算?” 喀拉泽问道。
  我苦笑了一声:“不知道…… 天下之大, 已无我杨骏容身之地。 还能有什么打算呢?”
  喀拉泽见我黯然神伤, 同往昔的神采飞扬判若两人, 也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杨骏, 无论你身在何方, 都千万记得我喀拉泽永远是你的朋友。 若有何危难, 即便是千山万水我也一定赶来!”
  我感激地点头, 下马同喀拉泽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喀拉泽同我的友谊已无法用言语表达, 或曰根本无需表达。
  离开吐蕃, 我不知道我将往何方—-但我终将走向未来, 未来也终将无情地向我走来。 我仍然没有时间舔舐伤口—-也许永远都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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