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三【第九章 比武夺位】
景天在唐家堡内四处游荡,倒也无人拦阻。只见堡内一团混乱,似乎不久前才大战一场。景天打听了一会儿,只知唐门已与霹雳堂恶战一场,依靠用雪见祖父尸身炼出的“三尸三虫”将其击退,却也损失惨重。
路过一间库房前,只听龙葵在内道:“老人家,您坐在这风口,会着凉的。”一个老头儿的声音答道:“呵呵,我身子倒还壮健,不打紧。”景天只觉这声音好熟,推门一看,竟是永安当的那老朝奉丁时彦。景天大喜道:“丁叔,你怎么在这儿?”丁时彦一见景天亦是大喜:“你这娃儿近来跑哪点去了,还当你遭妖怪吃了哩!楞个就没消息,也不来看你丁叔!”又见龙葵与景天神态亲密,嘿嘿一笑道:“敢情是同这女娃儿私奔去了?”景天大窘道:“丁叔你别乱想,她是……我妹妹。”丁时彦哪里肯信,笑道:“我和你老汉相识几十年,不曾见他出外风流,也未见你娘下个女娃,啷个有妹妹?少来骗你丁叔!”龙葵羞红了脸道:“老爷爷,我真的是他妹妹。”景天心想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只得道:“这说来话长,今后我好生说与丁叔知晓便是。”丁时彦仍是不信道:“这女娃儿心眼儿不错,你小子有眼光!”
景天问道:“丁叔,你怎会到这儿来?当铺里近况如何?”丁时彦长叹一声道:“不提还罢,一提便叫我生气!那赵文昌仗有三老爷撑腰,胡作非为,当铺本已经营不善,大半收入还落入他个人腰包,又不善待伙计,现下永安当马上便要破产了。我今次来便是向五老爷借些钱,打算个人开个新当铺。哼,以你丁叔之能,不出两年便可办成渝州第一当!”景天又问道:“丁叔,你在这等了半日,怎么还没人来啊?”丁时彦叹道:“何止半日,我都等了五日喽!这些时日老爷们都忙着比武争夺掌门之位,哪个有闲心来理会我?”
又聊了一会儿,景天辞别丁时彦,走出房门,却见雪见正与一少年在演武堂前说话。只听雪见嚷道:“我不管!我一定要进去!”那少年笑道:“雪妹,我俩过去好歹交情不薄,你却别为难我。现下叔伯们正在内里争掌门之位,无关者不得入内!”雪见怒道:“你当我不晓得啊!我也要去争掌门!”那少年一惊道:“开啥子玩笑哟!你……也去争掌门?”雪见双手叉腰道:“不可以吗?唐门祖训中可没说女子不可担任掌门哟!”那少年呆了半天道:“话是楞个说没错……可是……”雪见不耐道:“那你还不让开?”那少年无奈让开道:“雪妹,你当真胡闹……”雪见打断道:“行啦!我问你,有什么规则没有?”那少年道:“总之便是比武,内外功、读功,空手或是兵刃一概不论,单挑或多人齐上皆可。”雪见道:“还可以多人齐上么?”回头便喊景天道:“景天,一起进去罢!”
景天一呆道:“我也进去啊?”那少年拦住道:“你却不是唐家人,自进去不得。”雪见怒道:“你怎知他不是?他是爷爷生前为我定下的未婚夫婿!”景天大吃一惊,心头扑扑乱跳,张开嘴却作不得声。那少年呆了呆道:“我啷个不晓得?”雪见白了他一眼道:“爷爷为我定亲还要告诉你吗?”那少年正哑然发愣时,雪见早拉着景天进门去了。
进了演武堂,却见长卿正在一旁观看。景天与雪见大奇,跑上前道:“徐大哥,你怎么进来了?我们可费了一番唇舌呢!”长卿笑道:“唐家堡演武堂并非龙潭虎穴,要进来亦非难事。”
此时大堂中央剧斗正酣,一白须老者与一中年男子正打得难解难分。雪见低声道:“那老头是我三叔公唐泰,练得一手读砂掌,使的暗器是读蜂针。”自怀中取出一瓶药水,硬塞给景天,道:“喝下这‘玉芝露’,待会儿便不惧他掌力发散时的读性,但切不可与他对掌!”景天挠挠后脑道:“一定要和他打啊?”看到雪见沉下脸来,忙辩解道:“我自是不怕,但你为何定要做掌门呢?”雪见张了张口,却欲言又止,背过身道:“反正我一定要做掌门!”
此时唐泰已渐渐占了上风,中年男子武功本不弱于唐泰,但读功却不及他深厚,对了几掌后脸色渐变,眉心隐隐现出黑气,出招与初时相较已迟缓许多。再过几招,唐泰一招“昆山玉碎”,双掌平推。那中年男子本可避开,但中读后身手迟缓,只得硬接。四掌相对,僵持片刻,那中年男子面色越发难看,整张脸已是黑色。此时一个少年忽然奔出对唐泰跪下道:“三叔公,求您老饶了父亲罢!”唐泰冷笑一声,撤了掌力,那中年男子立时瘫在地上动弹不得。
长卿摇头道:“此人这般心狠手辣,竟对同门下此辣手!”景天道:“他把那人杀了?”长卿道:“这倒没有。只是方才那掌只需将其震开便稳操胜券,但他却运功吸住不放,将读性逼入对手奇经八脉。此后若不终生瘫痪,也要武功尽废。”
只听那唐泰得意洋洋道:“老夫已连胜三场,还有哪个上来挑战?”场下唐门众弟子看了那中年男子惨状,俱心惊胆战,不敢上前。唐泰又高声道:“再问一遍,还有哪个敢上来?”雪见亦高声道:“有!有!”大刺刺走到场中央,景天也慌忙跟了上去。唐泰皱眉道:“你上来做啥子?不成也是来争此掌门之位?”雪见道:“那是自然。”唐泰冷笑道:“就凭你两个娃儿,上来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快去罢,老夫懒得与你为难!”雪见道:“三叔公,我可是来比武的哟,不是来与你斗嘴啊!”唐泰道:“笑话,老夫怎能与你这后生小辈动手?”雪见嘻嘻一笑道:“三叔公,你莫不是不敢动手啊?这也难怪,年纪大了,若有什么闪失,这面子可挂不住喽!”唐泰大怒道:“不知死活!好罢,你与老夫亲传弟子过招,若连胜三场,老夫便将掌门之位拱手相让!”雪见大喜道:“好!一言为定!”
场下众人中闪出唐渐、唐萃二人,对唐泰道:“师父,让弟子二人上罢!”唐泰点头,唐渐便转身道:“见人!上回你们倚多为胜,今番便是我兄弟二人齐战你与那野小子,快亮兵刃罢!”雪见笑吟吟道:“就凭你两个后生小辈,我们只须空手便可。”唐萃大怒道:“好见人!看老子教训你!”说罢一剑刺来。
雪见略一侧身,轻巧便避开。唐萃此剑本有后着,正欲翻腕变招,不料雪见左手食中二指竟点向他手腕穴道。唐萃闪避不及,被点个正着,顿时手臂一阵酸麻,长剑脱手落地。同时唐渐也被景天一掌拍中右肩,连退三步方止住身形,着掌处如遭火焚一般。两人万没料到景天与雪见进境如此神速,大意之下竟一招间便败下阵来,面如死灰,狼狈下场。
雪见咯咯笑道:“三叔公,你这两个徒弟着实脓包,没的堕了您老威名!”唐泰面色铁青,哼了一声道:“第一场,唐雪见胜。”
又有四名女弟子上场叫阵,景天与雪见仍是空手,不到二十招便又获胜。唐泰无奈道:“第二场,唐雪见胜!”雪见得意道:“怎样啊,三叔公,我不是来胡闹罢?”唐泰冷笑道:“不给你些许颜色,你却越发狂妄!”说罢自太师椅上起身,缓缓走下场来。
雪见笑道:“三叔公,您老不是说要让小辈们来打发我吗?怎么自个儿来了,侄女下手不知轻重,万一伤了您老可不好啊!”唐泰面色阴冷道:“少在那里大言不惭!亮兵刃罢!”
雪见不敢怠慢,取出双刺在手,景天亦拔出魔剑,凝神以待。唐泰低喝一声,右手一拍向雪见。雪见轻轻一退,左手一抬,峨嵋刺直指唐泰掌心。唐泰大惊之下硬生生收回掌力,原来雪见从刘大全处学得的武功招式虽源自唐门武功,但却隐含克制之道,那一刺力道,方位,时机皆恰到好处,若非唐泰武学修为极高,出招收放自如,决计避不过这一刺。唐泰正惊疑间,景天一剑“大江东去”递来。此招是他新学的蜀山剑法,气势壮大,剑意将唐泰上身全罩住了。唐泰临危不乱,脚下迈出唐门绝学“莲花步”,轻易便脱出剑光笼罩。不料雪见如算准了一般,一招“仙鹤伸腿”,右手刺直指唐泰腰眼。
唐泰大惊失色,情急之下慌忙伏倒在地方避过此招。高手对决,竟以四肢着地避招,实是大为丢脸。雪见故作惊诧道:“啊哟,三叔公,这份大礼侄女却消受不起!”唐泰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一言不发,又是一掌拍来。三人斗了数十招,唐泰竟招招受制,险象环生,心中亦隐隐察觉雪见招式有异,竟能克制唐门武功。于是招式一变,以南少林五祖拳应敌。
这五祖拳是唐泰中年时在福建习得的拳术,为南少林一俗家弟子自创,虽不如唐门武功般精渊微深,却也招式精奇,不可小觑。加上唐泰武功高绝,出手老辣,任何招式经他使出均威力巨大,是以十余招过后竟挽回劣势,形成相持之势。场边唐门众弟子松了口气之余却暗暗摇头:唐泰身为唐坤之后唐门第一高手,竟要以别派武功自保。不论胜负,唐门颜面已荡然无存。
渐渐已斗了二百五十余招,景天与雪见又稍占优势。原来唐泰毕竟使不惯别派武功,加之五祖拳与莲花步相配不上,总无法抢入景天剑圈之中。唐泰数次故露破绽引景天上当,但每次都有雪见在旁照料,怎么也着不了道儿。再斗三十余招,唐泰左右支拙,败象已现。景天忽然一剑斜斜上削,去势奇快;唐泰急闪,不料景天魔剑如影随形跟了过来,“嗤”地一声,唐泰一绺白须在空中飘散开来。场下一片惊呼,却见唐泰目露凶光,大袖一扬,数十根“银蜂针”激射而出。景天只觉眼前一片闪亮,不由慌了手脚,“啊哟”一声,抬臂欲挡,不料雪见竟一闪身挡在景天面前!景天大惊,“不要”二字尚未出口,却听见叮叮当当一阵响,好似金铁相撞之声。还未明白过来,雪见已一刺递出。唐泰万没料到雪见中了他的毒针竟若无其事,猝不及防之下,已被雪见一刺指在咽喉上。
雪见得意洋洋道:“三叔公,这场是我胜了罢?”唐泰呆了半晌方道:“那异铁甲竟在你身上?难怪我怎么都找不到!”原来雪见衣内穿着唐坤给她的一件宝甲,此甲以极薄磁铁片制成,遇刀剑自不能挡,却能挡住细小暗器。由于带有磁性,一般铁质暗器即便飞向手足,亦会被吸附至甲上,当真是铁质细小暗器的克星。唐泰没料到此着,终于落败。
雪见伸手道:“三叔公,你可要说话算话哦!”唐泰脸上阴晴不定,终于拿出掌门令牌,却又犹豫起来。雪见沉下脸道:“三叔公,你该不会想反悔罢?”景天暗自摇头,不知雪见为何如此在意这掌门之位。唐泰犹豫再三,终于将令牌递给雪见。忽然场边一人喊道:“不可!唐门从未有女子担任掌门之先例!”立即有人附和道:“不错,她使的也不是唐门武功!”“那小子更不是唐家的人!”“比武夺掌门,此事本不合规矩!”雪见冷哼一声,将令牌高举在手道:“这是掌门令牌,执令牌者即掌门,你等对掌门出言不逊,意欲何为?都住口罢!”场边众人无言以对,都退开几步,却也无人退场。景天摇头道:“雪见,这样不好……”雪见扭头道:“你别管我!”
此时忽然有一少妇走入场内,冷笑道:“这爷种根本不是唐门的人,没得资格做掌门!”众人一看,原来是唐芷芸。雪见厉声道:“你胡说!”唐芷芸不理,自怀中取出一书册,缓缓展开。雪见急道:“那是爷爷的笔记,你……你竟偷了来!”急上前欲抢,却被唐泰挡住了。
只听唐芷芸朗声念道:“腊月二十八日,朔雪遮天,想上天亦为丰儿夫妇横死致哀。是夜永安当景逸拾一路遗女婴来见。余见之甚喜,取名雪见,聊为丰儿后人…
唐芷芸合上书册,冷冷道:“爷种,你还有啥子话说!”场下众人顿时气焰高涨纷纷附和,言辞愈发难听。雪见咬牙忍住泪水,却说不出话来,终于一跺足,转身跑了出去。
景天连忙跟出,雪见早已不见踪影。景天挠挠后脑,自语道:“原来雪见竟有如此曲折身世,想来在唐家堡受了不少气,今日才会……唉,不想这些,还是去找她罢。”
没走几步,便听见雪见不知对谁在喊:“快放了花楹!”景天转身一看,只见一个独目中年男子把花楹捉在手中,指着雪见道:“你再往前一步,老子便把它捏死!快些把令牌拿来!”雪见急道:“七叔,你……你拿了令牌,难道他们便服你么?”原来那人是雪见的七叔唐益。唐益道:“这不用你管!哼,本来老子和罗如烈商议已定,要他助我夺得掌门之位,只因你横生枝节,坏了我大事!”雪见大惊道:“原来……原来是你勾结霹雳堂,害死了爷爷!”唐益怒道:“少废话!这令牌你给是不给!?”又见景天走了上来,忙喝道:“停步!你个龟儿子少管闲事!”
雪见怒道:“哼!这令牌值好多钱么?你要便拿去,我才不稀罕!”说罢掏出令牌,扔给唐益。唐益接过看了看,便把花楹放了。花楹呜呜地叫了几声,躲到雪见怀中。忽然唐益面露凶光,甩手一招“漫天花雨”,掷出一大把读龙砂。景天惊呼一声:“啊哟不好!”奋力推开雪见,自己却被数十颗读龙砂打个正着。雪见大惊道:“景天!你怎么了?”跑上前时,只见景天已不省人事,面部四肢上无数细小伤口,全身笼罩在一片黑气之中。
唐益哈哈大笑道:“这读龙砂是我个人特制的,除了我别个都无法可解。哼,啥子唐家大小姐,不想他死便来跪着求我罢!”说罢便自行离去。
雪见一时手足无措,急道:“真笨!他刚才只是想把我们逼退,好脱身啊!我早该教你些江湖经验的……”见景天脸色已渐渐变了,心中已有计较:“不行,我要把读吸出来!”于是伏下身子,樱唇凑上伤口,一口一口将读血吸出,吐掉,接着再吸。但伤口实在太多,雪见只觉得景天手足渐渐没了暖气,急得哭了出来,无奈起身道:“没法子,我去求他……景天,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忽然花楹飞到雪见面前,嘤嘤直叫。雪见喜道:“你能救得了他么?”花楹点了点头,从口中吐出一颗米黄色的珠子。那珠子忽悠悠落到景天身上,放出柔光。只见景天身上伤口处黑血渐渐变成红色,面上黑气也不见了,不久便醒转过来,坐起身道:“怎么这么痛啊?”
雪见看景天面色恢复时便知有救,连忙转过身擦干眼泪。待景天醒转时,雪见早已恢复常态,道:“知道痛便好,小命捡回来啦!”景天见雪见眼角依稀有几道泪痕,奇道:“雪见,你刚才怎么了?”雪见忙道:“别问啦,刚才是花楹救你的,还不谢谢她!”景天忙对花楹道:“多谢多谢!”又见花楹口中含个珠子,心想这大概便是五读珠了,又道:“花楹,你是用这珠子救我的罢?真厉害哟,能不能给我看看?”花楹甚为得意,便点了点头。
景天刚一伸手,雪见便一掌拍掉道:“刚捡回一条小命,又起了财心!我告诉你,这五毒珠是花楹的,谁都别想拿走!”景天嘿嘿笑了几声,又道:“刚才那人拿了掌门令牌,不知去做什么了。”雪见道:“我们回演武堂看看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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