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心香逝 – 第1卷 第五十四章 柳条折尽花飞尽
天香画舫船头——
苏淇奥与沈宇林等人站在甲板上,笑语盈盈地看着花魁大赛。擂台上,苏慕静已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得了震天的喝彩声,不出意外,今年的花魁桂冠想必又要落入天香画舫的手中。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珠帘“哗”地一下被挑开,随之而来的是慌张的声音:“苏舫主,你快随我去看看,御辞他,他中毒了……”
苏淇奥一惊回头:“小风姑娘,你说什么?庄主他怎么了?”
我一把拉了苏淇奥就往回走,急道:“御辞他中毒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苏淇奥秀眉一皱,加快了脚步,云儿一听不妙,急忙也跟了过来,小逸雪和沈宇林面面相觑,沈宇林略一沉吟,牵了小逸雪随我们而来。
擂台之上,一个丫鬟匆匆走到坐在苏慕静对面的几位丽人身边,对其中一位耳语了一番,那丽人的目光落在天香画舫船头,见没了众人的踪影,嘴角轻轻勾出一个残酷的微笑。
对面,苏慕静似有预感,一瞥天香画舫,微微皱了皱眉,勉强压下忽然涌上心口的不安,继续比赛。
客房——
房门“砰”地一下被推开,苏淇奥阂匆匆地进来,沈宇林等人跟在后面。
苏淇奥走到床边坐下,细细看小御辞的脸色,一看之下,立时唬了一大跳,暗惊这毒怎地发作得如此之快?她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将瓶中的药露喂入小御辞的口中,闻那似竹似莲的清香,似乎就是枫溟的“绿影清露”。
小御辞的眼睛半睁半闭,显然神识已经有些模糊。
苏淇奥拉高他的衣袖,按着脉搏诊断。我在一旁心急地问:“苏舫主,御辞他怎么了?”
苏淇奥的脸色突然一下子变得惨白,她蓦地看向小御辞的脸,失声叫道:“这,这怎么可能?竟然是……”苏淇奥被惊得声音都变了,等反应过来后,她二话不说,抬手迅速封住了小御辞胸口处的几处大穴,站起身来,紧蹙蛾眉,低头沉思,在房子里走来走去。
我急了,顾不得礼数,上前拽住她叫道:“苏舫主,御辞他到底怎么了?你有没有法子救他?”
苏淇奥抬头看着我,我看着她不由一怔,那明眸里竟然失去了一向的冷静,满是惊惶和焦躁,她惶然地道:“庄主中的毒非同小可,乃是苗疆的奇毒‘雪莲雾’,枫溟百草堂的医书上有记载,‘雪莲雾’由千年蜘蛛的缠魂丝配以各种蛊毒合制而成,常人即使能解各种蛊毒,却不能解千年妖物所产的缠魂丝。这‘雪莲雾’珍稀无比,经世极少,如今,如今……”苏淇奥声音都变得惊慌无措了,“如今,叫我上哪儿找解药去?而且这‘雪莲雾’发作如此之快,就算有解药也来不及救人。这,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心顿时沉了下去,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面突然传来了人群惊慌失措的吼叫声,隐隐夹杂着许多兵器撞击的声音。
苏淇奥一惊,冲到窗边,看见外面人潮慌乱奔走,人群推挤揉搡,惊慌的声音几乎盖过了天上轰隆隆的烟花爆炸声。
苏淇奥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门“砰”地一声再一次被撞开,一位短装打扮的带剑女子惊慌地冲进屋子,对苏淇奥叫道:“舫主不好了,好多人把天香画舫包围了,看他们的打扮,是祭月阁的人。”
苏淇奥闻言,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那女子握紧了手中的剑,悲愤地道:“祭月阁的人混入花魁大赛当中,突然发难,副舫主一不防备,受了伤。另外,秦淮两岸也有祭月阁的埋伏,这次他们是有备而来,四条大船把我们的退路全部截断。现在我们的弟子正在外面与他们争斗,但是要顾虑到不伤害其他的人,我们很难坚持较长时间。舫主,我们要怎么办?”
苏淇奥紧紧攥住拳头,此时当真是内忧外患,棘手的事一件接着一件,弄得她心慌意乱,几乎要崩溃掉。
但苏淇奥毕竟是苏淇奥,面对如此危难的处境依然不惧不怕,她勉强保持着冷静,在房间里踱步,迅速果断地道:“告诉众弟子,天香画舫一定要守住,决不能让祭月阁的人攻上来,哪怕是拼了自己的性命,也不能让祭月阁得逞。还有,防止祭月阁的人调虎离山,枫溟弟子不能追出太远,守住天香画舫最为要紧。另外……”她站住脚,看向窗外,“发枫溟的信号弹,请身在秦淮的武林人士增援。”原来,正道中各门派都有两种信号弹,一种为联系附近门人,另一种则为求助,不到危难之际决不动用,一但动用,其余门派弟子只要身在附近,都要无条件地支援,这是正道中各门派之间无形的条约规则。
那女子精神一振,答应一声:“是!”转身冲出了房间,少顷,一声尖啸直冲天际,漫天烟花的轰隆爆炸声也掩盖不住,信号弹在夜空中爆出漫天的金红枫叶,映亮了整个秦淮。
苏淇奥坐回到床边,握住小御辞的手,外忧好处理,但是这内患……饶是她智计百出、聪慧过人,此时也是江郎才尽,毫无应对之法了。她几乎哽咽地道:“缠魂丝,缠魂丝……蛊毒好解,但这缠魂丝又该如何是好?小辞……现在师叔到底该怎么办?你是枫溟的希望,可千万不能有事……”
缠魂丝,缠魂丝……
缠魂丝?
我悚然一惊,一个隐约的念头闪过脑海。
是……缠魂丝……
我倒退一步,闭着眼睛,用力敲打着头,拼命捕捉着那一丝飘忽不定的念头。
沈宇林在一旁焦急地道:“小风姑娘,你怎么了?”
我的动作戛然而止,沈宇林……神族……护灵小姐……圣晶之魂……
啊,圣晶之魂!
我蓦地睁开眼睛,失声叫道:“圣晶之魂。”
苏淇奥回头:“小风姑娘,你说什么?”
一瞬间,欣喜从足下直冲上天灵把我淹没,我一把拉住苏淇奥又惊又喜地道:“苏舫主,你可能解这‘雪莲雾’中除了缠魂丝以外的蛊毒?”
苏淇奥看我这样,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她急忙点点头,道:“枫溟的‘紫魄滢馨露’正是苗疆蛊毒的对头克星,我这儿正好还有一点。小风姑娘,你……”
“苏舫主,你先帮御辞解了蛊毒,剩下的缠魂丝交给我来对付。”没等她把话说完,我就急不可待地打断了她。
苏淇奥纵然是心存疑虑,也来不及细想了,她立刻起身到书柜前,打开一个小暗格,从格子里拿出一个瓶子交给我。
我对苏淇奥道:“苏舫主,这里就交给我了。外面乱成这样,你快出去打点一切吧。”
苏淇奥一愣。
我顾不上她,回头对沈宇林道:“沈公子,麻烦你照顾云儿和逸雪了。另外,不要让别人来打扰我。”
沈宇林道:“小风姑娘放心,沈某就在门外。”
我点点头,转身来到床边,俯身将小御辞扶起来。
苏淇奥有些不放心地看了我一眼,沈宇林低声道:“苏舫主,我们走吧,小风姑娘应该有把握。”
苏淇奥的心安定了一些,耳听天香画舫外人声嘈杂,想必场面乱极,心下担心众枫溟弟子,便道:“有劳沈公子保护庄主与小风姑娘。”说罢,匆匆出去了。
沈宇林叫过云儿和小逸雪出了房间,关上房门。房内只余我与小御辞两人。
我给小御辞服下解药,将圣晶之魂拿出来,一手握住,另一只手点在小御辞的眉心,缓缓运功,将圣灵治愈之力从圣晶之魂转移到他身上解毒。
一朵小小的五彩光莲凝聚在指尖,缓缓陷入小御辞的眉心,那丝丝黑气逐渐凝聚,显然是在与治愈之力相抗。
我加大了力度,光莲焕发出更加明亮的光芒。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过后,小御辞眉心的黑气开始淡去,我不敢大意,没有停下解毒。小御辞渐渐清醒了过来,睁开了眼睛。听到外面刀剑相击的声音,心神一乱,我吓了一跳,急忙道:“不要理会外面的事情,专心解毒。”
小御辞听了,压下心中的疑惑,静下心神。
又过了半盏茶左右,我停了下来,小御辞运功把最后一点毒液挤压在了手指上,天烬幻化成一枚细银针,扎破手指,几滴黑血渗了出来。
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将圣晶之魂放好,仔细看小御辞,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大碍。我正要说些什么,窗口突然“喀喇”一响,两道黑影破窗而出,二话不说,两把幽蓝长剑直刺我和小御辞。
我大惊,身影一闪,行云流水地闪开了,抄起桌子上的长剑,“呛”地一下挡住下一步的攻击。小御辞身子往后倒去,天烬变成一把一尺长短的短剑,格开了幽蓝长剑,手抓住床柱,借力翻身而起,将黑衣人踢开。
门被撞开了,沈宇林冲了进来,叫道:“小风姑娘,发生什么事……”话还没说完,一把幽蓝长剑就刺向他的面门。
沈宇林脸色一沉,脚步一错,闪身避开,左手带着雄浑劲力一掌拍出,正中黑衣人的肩头。只听轻微一声“喀”,黑衣人痛哼一声,想必是骨头裂开了。
我、小御辞、沈宇林,三人已成包围之势,交手数招后,那两个黑衣人见情势不好,冲到窗边,飞身而出,向后抛出两枚迷雾弹。
迷雾弹“轰”地爆炸,整个房间顿时不能见物,待到迷雾散去,三人赶到窗边看向外面,登时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的数艘大船上遍布是厮杀的人群,祭月阁的人清一色的黑衣,其余的是枫溟弟子与赶来增援的各个门派弟子。一时间江面上喊杀一片,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天上依然流光溢彩,地上却成了充满血腥的地狱。烟尘中夹杂着绯红的血雾,秦淮两岸更是乱成一团,祭月阁的人有意分散天香画舫的守卫人数,不停地把众正道弟子引向秦淮两岸。岸上无数的无辜民众抱头逃窜,小孩的哭叫、人群的嘈杂,场面之乱已失去了控制。
我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枫溟弟子因人群而束手束脚,祭月阁众杀手却不顾他人性命,滥杀无辜,短短几刻钟内就有成千的无辜民众遭到厄运。
花灯盛典,竟然变成了血祭之夜。
我狠狠地咬住下唇,心底一股杀机爆发,突然爆发的杀气让小御辞和沈宇林一凛,我一撑窗沿,翻窗而出,一踏船檐,展开轻功,落入了厮杀的人群中。
小御辞和沈宇林对视一眼,沈宇林道:“凌小兄弟,你留在这里保护云儿和逸雪小妹,我去帮忙。”说罢,他一撑窗沿,越窗而出。
此时,花魁大赛的擂台的高高支架上,苏淇奥正与一个女子正剑拔弩张地对峙着。
那女子面容秀丽,夜风中紫蓝色的头发迎风飘扬,嘴边一抹嗜血的微笑:“怎么样?苏舫主,那位小庄主还活着罢?”
苏淇奥心中又惊又怒,心里担忧无比,不知小御辞的毒怎么样了,那小风姑娘当真有法子可以解缠魂丝之毒?她一振手中长剑,怒道:“风骛,只要我苏淇奥还有一口气在,你祭月阁就休想得逞。”说罢,长剑犀利,凌空跃起,长剑化作漫天光影,往风骛攻去。
风骛冷笑一声,足尖一点,飘然而起,“断龙破”长刀迎头击上。两人就在细细的支架上,若凌波般争斗起来。
苏淇奥身形轻灵,剑法精妙,身法之优美犹如翩翩起舞的仙子,一身素衣在剑光中若隐若现,似被淡云轻盖的明月,森寒的剑气有若泻地的水银般无隙不入,每击出一剑,均是针对对方的弱点,每一剑都有千锤百炼之功,巧夺天地之造化,其飘摇往来之势有若狂风刮起的旋雪,不给对手一点喘息的机会。
风骛的功力显然不弱,手中长刃化作黑霜光网,瞬间衣袂飘然,自支架上冲天而起,灵逸似轻飘飞。
云满衣裳月满身,轻盈归步,舞过流尘。
两人一素一黑,衣袂相连,飘逸如穿花蝴蝶,刀剑相击,剑气刀芒几乎压过了天上流彩地上水光。
细长支架上,清影如画,惊姿奇景。
突然,下面传来一声尖叫:“副舫主。”原来苏慕静受到数个黑衣人的围攻,原本带伤在身的她一不留神胸口就中了一剑,血流如注。
苏淇奥心神微乱,手中严密的招数突然露出一丝破绽,风骛冷笑一声,看准时机,一式“天女飞梭”迅棉比,苏淇奥一惊,却已是避不开了,被风骛一掌拍在肩头,顿时受了不小的伤。
风骛得理不饶人,招式环环相扣,一招比一招狠毒,直要取苏淇奥的性命。
正当苏淇奥落下风,风骛步步紧逼之际,斜地里突然一把长剑刺来,帮苏淇奥挡下了一剑。苏淇奥见到是我,听到我说的一声“没事”,心中顿时一喜,精神一振,手上招数顿时犀利。
二女联手,原本的局势顿时倒了过来,苏淇奥与我配合得天衣无缝,武学到了顶峰,到底是大同小异的。二人联手,占尽了优势,打得风骛节节败退。
风骛眼见不好,一提气,如大鹏展翅一般,凌空跃下江面,踏浪往对岸树林而去。
苏淇奥正待要追,我一把拉住她,急叫道:“苏舫主,你留下来主持大局,我去追她。”
说罢,不等苏淇奥答应,飞身追去。
苏淇奥不无担心地看了我远去的背影一眼,终究还是纵身跃入江面厮杀的人群中组织枫溟弟子。
秦淮河岸树林——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地追逐着,风骛心中暗暗吃惊,她的轻功在祭月阁中仅仅略输于风祭,而身后少女到底是何人?轻功竟然如此了得,江湖上为何不见经传?
风骛突然站住了脚,回身一刀向我斜劈而来,我一惊,堪堪地止住了脚步,反手一剑格开她的长刀,身影斜飘,落在与她相隔三丈的地方。
风骛神色森寒地道:“姑娘到底是谁?为何三番四次阻挠我祭月阁的行动却又不以真面目示人?”
我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一振长剑,一泓秋水化作漫天剑影,直指风骛。
风骛目中杀气一闪,手握长刀,身法快捷,与我在树林中争斗了起来。
争斗了五十招上下,二者不分胜负,突然,风骛长啸一声,那黑色长刀爆发出奇异紫芒,顿时平地风起,飞砂走石,在紫芒中,幻化出无数的紫蓝色的怨灵来。
我大吃一惊,手上招数顿时缓了。风骛叱叫一声,手往我一指,一道紫光直射向我,那无数怨灵齐齐呼叫一声,狰狞着面目往我扑来。
正当我大骇之际,天空传来一声女子的清叱:“何方妖物在此伤人?”随着这一声清喝,一阵悦耳的铃铛声响起。
我顿时如遭雷击,刹那间脑子一片空白,再也不能动作,无数记忆翻江倒海般地涌上来,一抹鹅黄的身影清清楚楚地又浮现在脑海中,心顿时像碎裂一般疼痛。
那怨灵似乎非常畏惧那铃声,一听之下,再也不理会风骛的控制,神色痛苦地嚎叫着,掩耳四处奔逃。
风骛脸色倏地苍白,脱口惊叫:“水月铃?”
一个道姑从天而降,铃铛声音依然不断,她往腰间一抽,一条霞光灿烂的丝带划破黑暗,有灵性一般地往风骛缠去。
风骛眼见不好,对付我一人就够麻烦了,如今又多加了一个,且水月铃正是怨灵类的对头克星,今夜怕是再也讨不了好去。一思及此,风骛怒叱一声,运足功力斜劈一刀,凌厉刀气迫得我与那道姑不得不往后退去。风骛乘机一纵身,展开轻功,隐入林间,遥遥留下一句:“祭月阁不会就此罢休的。”
我与那道姑齐齐赶上几步,但却是追不上了。
我转头看向那道姑,映入眼帘的是依稀熟悉的面容,但是……
我张了张嘴,把几乎脱口而出的一声“羽瑛”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眼前道姑虽然长得与羽瑛有五六分的相似,但看外貌年龄在二十八九岁上下,绝对不是羽瑛。
那道姑转头看向我,收好铃铛与丝带,对我一抱拳道:“在下东海仙灵岛弟子雁飞翎,看见枫溟山庄的求助信号,急忙赶来。不知姑娘是谁?那妖女又是何人?”
雁飞翎?
我突然想起来,当初羽瑛曾经对我说过,她的水月铃与仙灵丝带的上一任主人便是她的师叔——灵月宫主的俗家师妹雁飞翎。那雁飞翎在羽瑛十三岁时便先灵月宫主一步羽化登仙,留下水月铃与仙灵丝带,并指明要留给也跟她学艺的羽瑛。
雁飞翎,就是眼前女子了?
我慌忙说道:“原来是仙灵岛的雁前辈。刚才那女子乃是祭月阁副阁主风骛,祭月阁在秦淮埋伏,今夜花灯盛典袭击天香画舫。方才我与风骛交手,追她到此处……多亏雁前辈相助,在下先谢过雁前辈。”我并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续道,“不知秦淮河的战况如何,雁前辈,我们还是赶回去看看吧。”
雁飞翎没有多虑,冲我点点头,展开轻功往秦淮河畔赶去。
我正待跟上,却不料身形方动,突然间,一阵晕眩袭上脑袋,我闷哼一声,站立不稳,一个踉跄半跪下来,捂住了额头。
天旋地转,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我甩了甩头,难受地出声,手上一松,长剑“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神识渐趋于模糊,模糊的视线中,隐约地看见了自己的身体周围生出了一朵朵的碧色莲花,正焕发出碧绿的光芒。
一个念头突然从脑海中闪过,要回去了么?
意识到这一点,我的嘴角不由牵起一丝微笑,五分的苦涩,五分的欣慰。
要回去了……
终于……
※※※※
秦淮河岸的树林中,一片空地上,一个巨大的莲花法阵焕发着碧绿光芒,法阵逐渐旋转起来,越转越快,越转越快,逐渐形成一个巨大的绿光漩涡,将中间一抹冰色卷在中间……
刺目光芒猛然爆发,绿光刹那充盈整个树林……
待到光芒消失,一切恢复了原状,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没有莲花法阵,没有刚才的打斗,也没有那个凭空出现在十年前这个时空里的冰衣女子……
※※※※
秦淮一役,祭月阁终究还是没能成功,他们错估了天香画舫的实力,也错估了苏淇奥的能力,更加错估的,是没有料到凌御辞竟然能安然无恙,没有料到天底下竟然有人能解“雪莲雾”的缠魂丝……
世事无常,天意难测。
谁又能料到,改变这一切的,归根结底是那个十年后的“回魂仙梦”呢?
次日清晨——
微微的春雨下着,将整个秦淮温柔地笼罩。昨夜花灯盛典的惨剧,似乎也在这绵绵春雨中被洗刷。
天香画舫缓缓在秦淮河上前行。
画舫大厅内,一身白衣的小御辞狠狠地攥紧了手,指甲深深陷入手掌之中,紧咬下唇,几乎要把嘴唇咬破,脸色苍白,目光如冰如剑,盯着眼前的苏淇奥与雁飞翎。一边苏慕静等天香画舫的人噤若寒蝉,低着头不敢说话。云儿拉着小御辞的衣袖,抬手抹了抹眼泪,哽咽道:“哥哥……你别这样……”
小御辞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睁开,拂开云儿,冰极冷极的话语从嘴里吐出:“我去找她。我不信她就这么走了。”说罢,冲出大厅,展开轻功,一踏甲板,凌空跃起,落下江面,身形轻盈如雨中飞燕,迅捷无比地在江面一掠而过,落在对岸,冲入了密密绵绵细雨中。
苏淇奥等人急忙冲上甲板,却只见到飘然的白衣隐入那清冷无人的青石街道末。
清晨的秦淮,空气湿冷,空中,绵软无力的雨丝阻隔不了杨花柳絮的飞舞。
风不大不小地吹刮着,恰好的力度,把那杨柳花絮吹舞满秦淮。
小御辞孤零零地站在清冷无人的街道上,犹如一座塑像一般动也不动,雨雾逐渐沾湿了他的鬓发衣角,一阵凉风吹来,小御辞打了个寒战,只觉得遍体冰凉,心底最后一丝暖意也浇灭。
当初,枫溟被灭,父母双亡,他都没有流泪。
如今,热流却是再也忍耐不住,涌出了眼眶,滚落了双颊,一滴滴地滴在青石板缝间的青苔上,犹如剔透的露珠。
她曾经说过,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离开。
但是如今,为何,为何,为何她走得那么无情?在这个时空销声匿迹,没有留下哪怕是一点点的消息。
小御辞仰起头,雨丝温柔地抚摸上他的脸颊,就像她眸中温柔而怜惜的目光一样。
“为什么……要走……”
远处,苏淇奥牵着云儿,望着青石街道上孤独的白衣,淡淡惆怅萦绕心头。
烟雨秦淮,风逐渐销匿,雨幕中,飞花凋零。
柳条折尽花飞尽,借问行人归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