缕心香逝 – 第1卷 第六十二章 花影重门
第六十二章:花影重门
安顿下来,我便到圣姑房内要帮圣姑打理明夜招魂之事,却被圣姑挡了回来。圣姑笑笑对我说:“招魂之事非同寻常,老身还是一一过手的好,况且熠雪姑娘你千里迢迢从天山拿回了冰火香珠,再要劳累,怕是身子撑不住。明夜还劳姑娘护法,如今还是姑娘多些休息的好。”
我拗不过圣姑,只好听她的话退了出去。
我走了几步,回头看着圣姑房内,深吸一口气,勉强按捺住微微的焦急和紧张。
此间事了,我心里却仍存了一件事,想起昨夜破庙中逸云的一席话,原本雀跃的心情又渐渐沉重了起来。
我缓缓走出茅屋,抬头往外看去,清晨的阳光之下,鸟语花香,逍遥揽着灵儿站在药圃旁边,正说笑着。那两人见我出来,互视一眼,逍遥笑着过来,故作夸张的语气道:“丫头,你又作什么苦着张脸?老是皱着眉头很容易长皱纹的哟,当心御辞不要你了。”
我一听,气顿时不打一处来,劈手一掌击了过去,咬牙道:“白痴,说什么话呢。”
逍遥“哇”地一声跳开去,避开了我的一击,嘴里叫道:“不得了不得了,这么蛮横泼辣,连说说都不行,我得劝劝御辞让他再考虑考虑,免得以后被你揍得连爹娘都不认得。”
若是刚才我只是和他闹着玩,那么这次我是真想暴打他一顿了,银牙一咬,足尖一点,飞身上前,提掌就往他身上击去,口中怒道:“死逍遥,你说什么?给我站住,有本事你别跑!”
“哇呀!”逍遥夸张一叫,脚下一转,身形一侧,险险避过,这疯丫头,真来?
我哼了一声,掌势中停,变击为切,掌缘朝着逍遥胳膊上平平削了过去。
灵儿在一旁观看,见两人竟因为三言两语就真动起手来,不觉好笑,却也不加阻拦。她心里明白逍遥的用意,招魂之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就前功尽弃,小风心里担心,精神总是绷得紧紧的,逍遥故意引她出手斗上一场,或许会消解些压力。
不过,场中那两人越斗越快,不知不觉竟认真起来,逍遥收起脸上那嬉皮笑脸的神色,他知道自己学武起步晚,故平日里私下也勤学苦练,梦依然年纪虽轻,江湖上却盛名鼎鼎,手下的功夫自然高超,逍遥存了个心思,更用心地与我交手起来。
我一个回旋飞踢后,猛然发现逍遥的招式不知不觉沉稳了许多,先前的浮躁之气已一扫而光,心念电光石火间一转,顿时领悟,心里赞赏,这小子悟性奇高,学武不到一年,一路经历了这么多波折,竟不仅让他的功力突飞猛进,一日千里,连带着心计都深了。
我微微一笑,左手由上向下截断来势劲急的一掌,足尖一点,身形斜斜飞掠而上,如大鸟一般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棵大树上飞转一圈,重落回原地,手里却多出了拇指粗细、手臂长短的树枝一枝,手腕将这树枝使剑般弯了个剑花,便向逍遥斜斜削去。
逍遥吃了一惊,抬眼见我朝树上示意一笑,心神领会,大声笑道:“好!我便来领教领教御蝶谷主的剑法。”说罢也学我般飞身上树,寻了根长短合适的树枝,照葫芦画瓢般飞身落下,姿势与我先前的倒是一般无异,只是步法全然不对。
我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这逍遥,原也是个不服输的人,见了别人轻功高超,自己便咽不下气,非要一样画瓢儿压倒别人才了事。
我剑势一顿,便将那树枝使剑般点出数十剑花,左掌伴随着剑势也一并出招。
逍遥不畏不惧,不退半步,一路将剑法使了下来。
我一见他出招便觉不对,蜀山剑法?
再一路斗将下来,更觉诧异,蜀山剑法最讲凝重沉稳,大开大阖,剑势凛然正气,却不像这路剑法,完全走的是轻灵迅捷一路,虽也正气凛凛,却不免过于凌厉,失了道家冲虚中和之气。
好奇心一起,手下便留了几分,心念一转,故意使出几招极为刁难的招数,要引他使尽妙处来。而那逍遥似乎渐渐使熟了这剑法,得心应手起来,妙招迭出,到后来,一扫青涩之气,将套剑法使得是圆转如意,变化万千。
直斗了数百招以上,我便更加断定这套剑法定非蜀山所传,那些个老道士,哪个能创出如此惊人的剑法来?
那三尺长物在逍遥手上,便是用“出神入化”来形容也不差。那探臂一刺,如长缨在手,于千军万马间振枪退敌;回身一划,似亮剑在手,划开万丈天幕;反手劈削,便如流光飞渡……起初剑势中的凌厉,在磨合中也渐转了圆阖,锋芒内敛,厉害之处反而更胜。
站在一旁观看的灵儿和流烟渐渐也诧异起来,尤其是流烟,这一路以来,她何时见过逍遥厉害如斯?能与御蝶谷主斗成平手的,武林中也没几个了。
灵儿也是万万想不到逍遥竟然精进如斯,若说是小风故意退让吧,瞧姐姐那样,也不像是有心让他的呀。
而这边,我与逍遥是越斗越精神了。我瞧见逍遥那半是欣喜半是疑惑的神情,便知道他这套剑法尚有未参透处,心里一笑,罢罢罢,今天就作了你李逍遥的陪练又如何?还有什么奇招,尽管使出来瞧瞧。
思及此,一套御蝶谷的“菡蝶飞仙剑”便无顾忌地用了出来,如今若非面对厉害招数,他也不会有所突破。
两人这一番交手,当真有如那诗曰:剑起襟飞吟古今,虚实共济舞丹青,气宇冲天刚柔并,怜得笔墨叹无赢。
待到逍遥脸上疑色尽去之时,已是过了半个时辰之久。
我虚晃一式“月影花移”,一个倒翻身退出老远,一把把树枝扔到地上,见逍遥一脸诧异,便笑骂道:“还没打够呢?我大老远地赶回来,还没休息就要我作了这么久的陪练,你算是赚翻了。”
逍遥闻言,倒真的歉疚起来,扔了树枝,道:“丫头你累了啊?我倒忘了,你赶路才回来,累了就快去休息吧。”
我白眼一翻,道:“你才累了呢,少看低人。怎样,那套剑法不明白的地方都解决了?”
逍遥颇是兴奋地点点头,顿了顿,又赞叹道:“我也没想到,原来这套剑法这么厉害。”
他一句话倒提醒了我,便问道:“逍遥,你这套剑法哪儿学来的?那不是蜀山剑法吧?”
逍遥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我瞥了他一眼,道:“我如何不知?你那剑招虽说有几招和蜀山剑法有些相似,但步法、心法、剑意全然不对,蜀山那些牛鼻子老道,哪个能创出如此高深奥妙的剑法来?”
逍遥摸摸脑袋,苦笑道:“我说小风,你好歹给我留个情面,那毕竟是我师门……”
我半是不屑地丢了个白眼给他,却也没有再说下去。
逍遥道:“我那剑法,是巫后娘娘艘回十年前时,我在那个拿到纯阳剑的山洞的石壁上看到的。”
我诧异地道:“罗刹洞?”
逍遥在我去飞雪山庄之前,就阂们说了他十年前的那一行,因此我知道他得到纯阳宝剑的那个山洞就是罗刹洞。
可是,罗刹洞石壁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剑法?况且平常凡人,又如何到得了那种地方?我百思不得其解。
逍遥忽然得意地笑起来,故作神秘地朝我眨眨眼睛:“哎,丫头,你想不想知道这套剑法叫啥名字?”
我一看他那得意洋洋的样子就一股子气往上窜,忍住没一拳挥过去,白了他一眼,上前几步拉了灵儿和流烟就往屋里去,嘴里道:“你爱说不说,谁理你。”
逍遥垮了脸,嘟囔道:“不懂人情事故的丫头。”继而自己忍不住般叫了出来,“那石壁上写的清清楚楚,这剑法就叫‘逍遥神剑’哦!”
咦?
我诧异地停住脚步,逍遥神剑?
逍遥得意地摸着后脑勺,炫耀般地道:“‘逍遥神剑’,嘿嘿,这套剑法简直就是为我逍遥大侠量身定做的……”
我受不了地摇摇头,灵儿和流烟见了,都忍不住在一旁掩嘴偷笑起来。
圣姑此时走了出来,见我们几个在打闹说笑,便向灵儿道:“公主殿下,外面风大,快些进来吧。药已好了,进来喝了吧。”
“好。”灵儿笑着应着,往屋里走去,流烟细心,急忙伸手扶她,看来这一个月来,流烟把灵儿照顾得很好。
逍遥见灵儿回屋,便往草地上一坐,伸手招呼我道:“丫头,打了这么久,要不要坐会儿?来跟我说说你这次飞雪山庄之行都遇到了什么。”
他一提起飞雪山庄,昨夜破庙内的那番对话便又回响在耳边,我嘴边的笑意僵住了,原本已轻松了不少的心又禁不住沉了沉。
“疯丫头?”逍遥见我一动不动地发楞,忍不住出声叫道。
我不答应,缓缓地坐到台阶上,看了眼逍遥,犹豫着要不要把月如的事告诉他。他或许还没知道吧?
“丫头?”逍遥见我沉默,愈加好奇,起身溜过来坐在我旁边,拍拍我的肩膀,促狭地对我挤眉弄眼笑道:“不开心?莫非和御辞吵架了?”
罢了,我暗自叹息一声,终究没敢开口向他提及,不管他是否已经知道有关月如的事,难道连现在这难得的宁静安详也不给他么?
想到这里,我心里打定了主意,转头瞪了他一眼:“胡说些什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我去看灵儿,你一个人在这吹风好了,哼。”说罢起身进屋。
逍遥“哎哎”地叫着,翻身起来也追了进屋去。
圣姑屋内。
我和逍遥进来时,灵儿正皱着眉头喝下一碗苦涩的药汁,逍遥摇摇头,嘴边挂着宠溺的笑,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一颗糖果般的小丸,上前递到灵儿手里。
我站在房门边上,看着小夫妻俩相视笑着,便向流烟招招手,转身走了出去。
流烟会意,追出来,问道:“谷主,什么事……”
我回头看看房内的三人,摆摆手,止住流烟的话头,道:“我们到林子里去谈。”
流烟诧异地看着我,却也听话地没再问什么。
两人缓步走进圣姑屋外附近的林子里,流烟先忍不住了,问我:“谷主,你叫我出来什么事?”
我站在一棵树的旁边,手无意识地拨弄着粗糙的树皮,沉声道:“流烟,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去大理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江湖上的消息?”
流烟一愣,再看我的脸色,一丝笑意也无,心下不安,喃喃地道:“谷主你是说……”
“我回来的时候见到几个商队,他们说,最近黑苗白苗虽然屡有争执,但却是不痛不痒的小摩擦,大的战役却是一次都没发生,早在月前大理就解除了封城禁令。哼,大理城中的百姓和军队无一不要外来供应,又怎么能和中原断绝商业往来?中原武林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流烟,我不信你在大理当真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流烟低着头听着,不敢插话,我说完,回头静静地看着她,流烟像是受不了我的目光了,低头咬了咬唇,说:“谷主你不是都知道了吗?林姑娘的事……”
我倒吸一口凉气,上前一步抓住她的手腕:“这件事是真的?”
流烟点点头,道:“如今大理城中,也已经有些中原门派的人到来了。不过我听说,大队的人马,要到与林天南商议出结果后,才动身前往苗疆……”
我恨恨地一捶树干:“各大门派的掌门,尽是些不明就里不辨是非的蠢货,这分明是栽赃嫁祸,竟然连这都看不明白,黑白两苗常年征战,苗疆战乱频繁,常人唯恐避之不及,他们竟然还一窝蜂似的往这儿钻,简直是添乱。”
流烟鲜少见我发怒,心下不由惴惴,但却仍壮着胆子道:“其实这也怪不了他们,七弦门掌门临死的话,还有打斗的痕迹,所有的矛头无一不指向林姑娘……”
“流烟!”我恨恨地喝止住她,流烟吓得慌忙闭嘴。
我来来回回地走着,按捺住怒气道:“流烟,你跟了我们一路,这一路以来,你哪里见过月如有如此高深的功力?别说林家七绝剑,就是斩龙诀她想使多几次也不易。更何况,一夜之间全灭七弦门,连我都自认难以办到,月如她又怎么可能做的如此干脆利落?”
还有,退一万步来说,此事就算真为月如所做,那么她又怎会留下七弦门掌门与几个门徒当活口,告诉救援之人灭了七弦门之事是她林月如所为?
这些话我没再说出口,也懒得再说。这件案子有太多太多的疑团,正道人士的脑子都被浆糊糊住了吗?个个都这么冲动?
我憋不住心中一口气,又狠狠地捶了一拳树干。
流烟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地站在我旁边,我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沉声问她:“逍遥知道吗?”
流烟为难地道:“不,不清楚……”
我一皱眉头:“什么叫不清楚。”
流烟仿佛被我的怒气震慑住了,嗫嚅着说:“那日我与他一起去大理,我在茶楼上听见隔壁有人谈论这件事,可是,不知道李少侠他有没有听到,他当时,似乎什么异常的反应都没有,回来之后也和平常一样……”
我低头沉默了,逍遥的功力早已高过流烟,她能听到的,逍遥又怎会不知?
我抬头往圣姑的茅屋看去,心渐渐沉了下去,逍遥,逍遥,你怕是早已知道了吧?
“那灵儿呢?”我握紧拳头,缓缓再问。
流烟摇头:“没有,我一直没敢告诉赵姑娘,其他的人也没说。”
我闭上眼睛,点点头,靠在了树干上。想必,逍遥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告诉灵儿这种事情。看来,我也该找个时间与他谈谈了。
“啊,对了。”流烟忽然低呼了一声,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对我说,“我那日在茶楼上听他们谈话,他们还说御蝶谷也似乎有所动静了,无痕少主也前往了林家堡,不知商议有了结果后会如何。”
御蝶谷?
我一震,倏地睁开眼睛,思绪刹那间转了千百回,月如这件事,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嫁祸,而所选要灭的门派,正是位于苗疆境内,且势力不小,他们的意图,似乎是要引中原武林的人马入苗疆这是非之地……御蝶谷,不能轻举妄动,也跟着趟这趟混水……
一思及此,我立刻站直了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流烟,果断地命令道:“流烟,你现在立刻去收拾东西,一个时辰之后回御蝶谷。”
“为什么?”流烟骇然叫道。
我一把拉了流烟就往回走,皱眉道:“没时间多说了,你得回谷去,告诉师兄和流轩他们,没有我的命令,御蝶谷的弟子一概不许踏入苗疆半步。若是有紧要的事,我会施法让灵犀飞回通知你们。”
“可是……”流烟使劲挣开了我,看着我道,“谷主你怎么办?”
“我自然是留在这里。”我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流烟,这次别再耍小孩脾气。月如的事我一个人在苗疆打理便行,如今苗疆处处危机,黑白苗族的战争一触即发,若是这两族战争中再加入武林争斗,苗疆不知会乱成什么样子。御蝶谷绝对不能轻举妄动,乱趟这趟混水。”
“但如果我们按兵不动,中原武林会怎么看待我们御蝶谷?他们会说我们身为正道领袖之一,事到临头却退缩不前。”流烟争道。
“难道为了一个名声就要跟着那些人一起昏头吗?”我怒喝道:“我管那些蠢货怎么看,江湖中人但求行事光明磊落,这分明是个陷阱,御蝶谷按兵不动绝非贪生怕死。流烟,不要把别人的看法看得比人命还重。”
流烟怔住了。
我攥紧了拳头,盯着她,一字一顿:“我不能用御蝶弟子的尸骨去堆砌御蝶谷的威名,你明白吗?”
流烟睁大了眼睛,眸子里闪过复杂的光芒,嘴唇微微颤抖着。半晌,她终于低下了头,咬着牙:“是!”
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转身,“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从林子里出来。
逍遥拉着灵儿正站在茅屋前,见我俩出来,逍遥皱着眉头道:“你们两个刚才在做什么?有什么话居然要躲到林子里去说?”
我勉强地笑笑:“没事。只不过御蝶谷内出了些事,我让流烟待会回去打理。”
“待会?”灵儿吃惊地道,“出什么事了?这么赶?”
我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没有回答,转头对流烟道:“快去收拾吧。”
“是。”
流烟匆匆地去了,逍遥觉着不对,伸手拦住我:“丫头,出什么事了?”
我背对着灵儿,直视着他,轻轻地作了个“月如”的口型,便见到他脸上的表情明显僵硬了。
我推开他横在我面前的手臂,从他身边走过,用只有我们两个才听得道的声音低低道:“待会我再和你说。”
灵儿奇怪地看着脸色苍白的逍遥,不安地道:“逍遥哥哥……”
逍遥回过神来,急忙扯出一个笑容:“没事,灵儿,这是他们御蝶谷内的事,我们不好多问……我们到那边走走吧,圣姑说多走走对你身体有好处。”
“……好……”灵儿没有多问,点头道。她看着身边心不在焉的逍遥,心底的不安渐渐扩大,逍遥哥哥,你们到底瞒着我什么?
※※※※
夜——
除了圣姑屋内还亮着灯,所有人动下了。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的明月,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今日清晨,我遣了流烟回御蝶谷。傍晚,御辞一行人便到了。飞雪的天山良驹虽不及踏风的惊人脚力,却也是普通马匹难以匹敌的。
御辞见圣姑屋子狭小,住不下这么多人,便让逸云姐妹和枫三人到大理城去,毕竟那里消息的确灵通些,处理事情也方便。
我辗转反侧,一丝睡意也无,一闭上眼睛,满脑子便尽是明夜招魂与中原武林之事。
我叹了口气,掀了被子坐起来,下床开门,到外面走走。
圣姑屋内仍亮着灯,苍老的身影投射在窗上,正在忙着各种招魂事宜。
羽瑛已经被移入圣姑的房内,我是极想进去看她一看的,却又不敢打搅了圣姑,只能垂手默默地站在门外好一会儿,才离开。
我打开了茅屋的门,迎面却见到一袭白衣负手静立在溪边,默然无语,仰首望月。
我微微一愣,他也……
我走出屋子,回身关上了门,发出细微的声音,那白影像蓦然惊醒一般,一对清亮的眸子看向了这边。
我走过去他身边站着,微微偏头,宛然微笑道:“这么晚了,还不睡?”
沉默半晌,清冽如水的声音:“彼此。”
我从侧面看他在月光下的侧脸,线条不如平日里刀削般的刚毅,他朝我看来,眸子里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寒凉锋芒,我看他看得有些发楞,觉得眼前这明明是个青年男子,却怎么能比姑娘们都好看几分?长得俊美,却丝毫不显阴柔,平日里目光冷然如电,与人对敌时眉宇更是带着煞气,你说这人,怎能出色到这等地步?
“怎么?”许是被我看得有些窘了,他终究是开口打断我的思绪。
“啊……”我惊觉,脸微微地红了,暗骂自己,这究竟是第几次看他看得发呆了。窘迫间,忽然想起一事来,急忙问道:“枫溟那边,你都安排好了吧……呃……”才说了这一句,我就觉得不对,枫溟的事,我这个外人问他,倒是突兀了。
我讪讪地笑笑,想岔开话题,但他已道:“昨夜云儿阂说了大体的情况,雪鹰已带消息回庄了。”
“是吗。”我点点头。雪鹰,全身雪白的鹰类,极为珍贵,桀骜不驯,成年大鸟就如海东青一般难以驯养,但如果从小就饲养,长大后却可以当信鸽来使,极是忠心,那是枫溟山庄特用的信使。
两人之间似乎没了话题,一时陷入了沉默。
“呃,枫他……”我觉得沉默很是尴尬,想回去睡觉,却又想和他待一会,只好不得已地绞尽脑汁找话题,“我想问,他不是说他不能离开枫溟山脉的吗?为什么这几次看他,他都和你到处走?”
“……”御辞的眸子忽然变得幽长深远,他看着我,我不自在地干笑道:“怎,怎么,我有说错什么吗?”
“阿枫五年前,就已修炼到可以以人形离开枫溟山脉的境界了。”御辞紧紧地盯着我,“我记得没有告诉过你,阿枫他不能离开枫溟山脉的事。”
“我……”我哑口无言,他是没告诉过我,但我回了十年前,自然一切都知道,还是枫他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风儿。”御辞的目光变得深邃。
我低下头,暗自叹气,这小子,心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缜密敏感?十年前他还单纯得跟张白纸似的,如今三言两语就能觉察出不对来。
“御辞……你这么聪明干什么……”我微微叹道,还是决定告诉他了。他虽然知道我回到十年前的事,我却一直没有告诉他我遇到了什么。今夜,就和他一切摊开来讲了罢。
我抬起头看他,半是无奈半是促狭地向他眨眨眼:“御辞,你想不想知道,那次我去女娲庙后回到十年前,遇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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