寞上百年（慕容紫英）

日期:2010-05-03 23:32 作者:仙灵子

　　谨以此文，写给我爱的慕容紫英、菱纱、小葵及仙剑系列游戏。纪念那落寞的眼神，无尽的思念和逝去的青葱年华。

　　百年沧桑，却丝毫没有沾染着凌云而矗的黄山青鸾峰。翡绿的山林，飞流的银瀑，甚至悠然而过的白鹤，仿佛凝固了时间，只等待谁的归来。
　　当然，还有那间修了又修的小木屋。
　　站在崖边，缭绕的云雾之下，众生渺渺。百年千年，万物不息；千年万年，日升月落。
　　因而，我们都再也回不到从前。
　　我自认为是绝少想起一百年前的事了吧。
　　尽管，那是我一生中最大的震撼与抉择。
　　那一天，我毅然拂袖转身，只掷下一句“我慕容紫英今生不回琼华派”。
　　然而，我握剑的右手终究还是微微颤抖了，一如疾风骤雨中我震荡的心。铿锵掷地的一句话，最后的三个字竟如此温柔，缓缓的语调，更像一个寻仙求道德俗世中人对琼华的高山仰止。
　　此琼华，非我身后之琼华。
　　儿时初上琼华所见的万千气象，随师公学铸剑时不可抑制的兴奋，又或许是每日乘着朝阳踏上舞剑坪的光景……一幕幕，霎时间在脑海中交替浮现，清晰异常。
　　我面容淡定，只是微微垂下眼睑，牙齿在紧闭的嘴中紧咬出血。快步走进了幻瞑界。
　　今生为人，来世作妖。
　　世间六道，皆为天道。众生浮沉，天道不息。
　　我无法接下掌门“重振琼华”之托，慕容今生，作为之最，怕也不过只可能独善其身。
　　从此匣中宝剑，再不轻易示人。
　　斩妖除魔，求仙问道，本是我一生至求。而后来，教化善诱，竟伴了我百年。
　　想到这，我不得不感谢她。这一百年来唯一陪伴我踏遍万里河山的同伴，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为不擅言辞的我说服了许多妖怪与人为善。
　　虽然我与她从未谋面，只可谓是“神交”。
　　“谢谢你。”我极轻极轻吐出三个字。
　　“不用。要说谢，也是小葵感谢你。”她终究还是听得到，依凭接近千年的鬼力。
　　“谢谢你，当年把小葵救出不周山。也谢谢你，这么些年来寻找稀少的龙精石净化魔剑。”
　　我浅浅笑了，摇头：“说什么谢，一百年了，走山访水已趋无数，却依旧没能为你找到哥哥。”
　　她沉默了片刻，继而道：“小葵等了这么久，岂会在乎短短的一百年？小葵想，是小葵和哥哥这一世的缘分还没到吧。但小葵感觉，就快了呢。”
　　听她这么说，我不禁点头：“小葵，你真是个坚强的姑娘。魔剑中厉鬼无数，凶恶寂寥，你竟然能为你的哥哥等待这么久。”
　　她或许是笑了，或许是思绪又捕捉到了什么，语调突然轻了许多：“想想以前和哥哥在一起的日子，想想有一天和哥哥重逢的光景，多久都不觉得了。”
　　“想想以前，想想以后……”我眯起双眼，默默念着。
　　“紫英，这么些年来，你也经常想起一百年前的事吧？”
　　“我——”我想辩驳，然而张开的口却不知如何遣词。
　　“小紫英~”这是熟识的娇俏声，脆脆中夹杂一丝善意的调侃。就算这声音在我的回忆中出现过千百次，就算我知道这断然不可能是真的，心，还是在一瞬间忽地软了。
　　“嘻嘻，哈哈哈哈……”
　　我甚至能想象得出她得逞后旋转起舞的得意。不禁哼道：“又胡闹！”
　　“是本姑娘又胡闹，还是小紫英你又上当啊？说起来你也这么老了，眉毛头发什么的全白了吧，嘻嘻，怎么还像少年郎一样多情啊？要么，怪本姑娘的魅力太大了？连鼎鼎大名的剑仙都拜在我的石榴裙下……”
　　我很早便知道小葵分裂出另一个泼辣蛮横的自己来自我保护的事情，却一直拿另一个“她”无可奈何。就像现在，只能冷冷丢下一句“闭嘴”。
　　然而，那声音，忽又温柔下来。
　　“紫英，我依稀记得，你上次开怀大笑，还是在一百多年前吧？”
　　我没有回答，她便兀自继续：“那天也是在这里，这悬崖边上——这里是青鸾峰，是不是？”
　　　
　　“九龙缚丝剑穗……菱纱……”
　　我没有回答小葵，只是反复默念着这句话。九龙缚丝剑穗，每次我有意无意想起菱纱，它总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手中。
　　我握着它，轻重皆不是。重了，怕弄坏她送给我的唯一礼物；轻了，怕感受不到哪怕早已消失的她所遗留的温度。
　　那天，她转身，去取后羿射日弓。而今，我宁愿，她只留给我背影。
　　我至今不明白，一百年前的自己，究竟怎么了。只知道，菱纱鬼灵精的眸子、俏皮又时而蛮不讲理的话语，融化了昆仑顶上冰封的慕容紫英。
　　不擅辞令的慕容紫英，有心事总深埋心底的慕容紫英，你的所有黯淡，却被这个小丫头一眼看透。
　　冥河上的我，无法为父母既逝的事实释怀。她用同样忧伤的目光盯着我，仿佛看穿我的一切，但她有很聪明，并未开口说一句话。也只有我能感受，那微微闪动的睫毛，已经是给我的最大慰藉。
　　我们都无法忘记即墨那夜的万家灯火，因为是四个人最快乐的时光。即使，这快乐就像夜空中绽放的旖旎烟花，够璀璨，也够短暂。
　　你总说，是即墨的温暖融化了我。殊不知，我早在那之前，就已被你融化。
　　我愿意走在你和天河身后，淡淡看你们打打闹闹，那真的很好。我愿意陪你去凶险如封神陵的地方，哪怕你只是为了天河。
　　“……月亮好大……像个饼……”
　　我开始羡慕天河，纯真质朴，心无他念。我开始怀念那个追着夙莘师叔要糖吃的小紫英。我永远无法像天河一样坦率，心口俱一；我永远把寂寞的心思藏得更深。
　　我若是天河，是否也能得到你无暇的爱？
　　但我不是天河，而是慕容紫英，只是慕容紫英。
　　于是，我无法说出，我们四人在一起，比寻仙问道更快乐。只能作下回来看你们的承诺，独守一生。
　　“对不起……紫英……”
　　小葵有些慌张，我却轻轻摇了摇头。 “对不起……我是鬼，却无法替你去鬼界看看……”
　　“但是本姑娘可以！”
　　我微微皱眉，方欲阻止，却听那声音又道：“但本姑娘偏偏不去，就算小紫英你求我，叫我姑奶奶也没用！”
　　我不由得失笑，并不想同她争论。她的声音也竟然一本正经下来。　“本姑娘知道，你一直忘不了她——那个云什么
　　的，也是。可是你们又不想知道她到底在哪里——是投胎了还是做孤鬼，是投成了石头啦还是草木啦……通通不想知道，对不对？”
　　对，通通不想知道。
　　或许她还在鬼界赎罪，或许他固执地等着天河，不愿轮回。或者，她投胎作了一个普通的人，生活平淡却幸福；又或者，她执意来到这青鸾峰，只是作菱纱茔上单薄的花草……
　　　
　　“……他一个人，在这待了十几年？”
　　“是啊，横行霸道，像个山大王似的。”
　　“……一人当大王，那兵是谁？”
　　“……可能是那些猪吧……”
　　“……”
　　“……”
　　“噗……呵呵……呵呵呵呵……”
　　“哈哈……哈哈哈……”
　　那时的笑声，似乎还萦绕在青鸾峰上，就像昨天才刚刚经历过。想想以前，果然多久都不觉得了。
　　　
　　“她……？来了……”小葵缓缓说毕，不再开口。
　　我已能感觉到，身后傀儡梦璃的体内，有微弱的噼啪声响。以及，从远处渐渐而至的轻盈脚步和清雅的香气。
　　我们终于等到了你回来。
　　也许，我们四个还同在青鸾峰上。只是，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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