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剑奇侠传五 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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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月无瑕》第十八篇:反亲为仇

日期:2009-06-01 22:30 作者:风火灵狐(summersnow)

  众人随喊声向后厅望去,竟不约而同地眼前一亮,都怔住了。只见来人是个颜貌非凡的少女,她双眸明胜九天寒星,青丝黑如墨夜长空。一张脸孔虽明丽动人,眉宇之间却透着英气夺人、威风慑人;一位佳人虽亭亭玉立,言行坐立却都是干净利落、豪迈爽朗。不用说,这少女正是林月如。

  [一个时辰前,彩斓殿外]
  “奇怪,怎么就这么几个人?”林月如喃喃自语道。这是离山脚最近处,向来埋伏重重,林月如每次路过这里都份外小心,可这日怎只有寥寥无几老兵残将在此把守?难不成神龙派内部出了乱子?
  林月如很是好奇,当下便欲待回去弄个清楚。阿洛见她愣愣出神,又无意中停下脚步,问道:“月如阿姐,怎么不走了?”林月如这才反过神来,心想带着阿洛不好擅自走动,再者数日前几位姐妹才探查回来,道是神龙派这几日连连接应客人,想必还在收兵买马,未到进攻那一步,於是放下心来。
  她与阿洛逃过神龙派眼线,急忙越过山丘,不久就入了城镇。林月如翻身下马,牵着缰绳边慢慢边四处打量。只见这小镇与她前次来时大不相同。这小镇紧靠杭州城,不少人口都移居大城谋生,平日相当平静。如今这里却街坊热闹、人物喧哗。原来他们正赶上了集市,不少前去杭州的村人都在此歇脚,小摊小贩的队伍也延接到了镇上。
  阿洛自从出苗,何时见过如此繁华情形?他骑在马上左顾右盼,脖子伸得老长。林月如倚老卖老笑道:“小孩子家!如此小地方就把他奇得这样。”说罢将他抱下马背,任他在自己身边跑闹。谁知她自己这数月也在宫里窝得厌了,不久便与阿洛一同穿梭与人群当中,跑闹笑耍。
  不久,两人办好宫中用品,放上马背。手中又各捧一堆小吃、玩意儿。林月如本还欲进杭州城游玩,可惜时间不早,袋中银钱也所剩无几,只得作罢。阿洛却已心满意足。
  谁知两人翻山过界后,林月如突觉原来在此看守的老兵们也不见了。顿时心中大急,带了阿洛快马赶回宫中。她才从后门溜了进去,便闻前厅喧哗之声,於是赶去了忆如的屋子。见忆如无碍,便将阿洛安置在那里,嘱咐他不要出声。阿洛虽也心中着急,却十分懂事,并不多问。林月如掩起了门,又不欲让众汉家武人早早认出她来,便去换了一身苗装,赶去了前厅。

  [彩斓殿大厅]
  林月如从后门迈入大厅,振起娇喉,一声“住手!”,叫得全厅人鸦雀无声。只见她三步两步就从门前穿过人群,俨然立于大厅中心。众豪一半敬畏,一半好奇,也无人阻拦。林月如左右打量了一番后,厉声喝道:“谁这样大胆,竟敢来这里撒野?!”
  众汉人豪客被她这么一吼,皆不敢言语。更有人心中诧异:“这姑娘虽是苗人装扮,说话却是一口地地道道的江南口音,瞧这眉目之间,也明明是个汉人长相。她这样一个人,却怎与苗蛮子混在一起?”却独有楚齐宗本就怒火中烧,并不将她放于眼中。心道:“不过一小小娃儿,却怕她作什?”於是对她吼道:“你是何人?休要来此碍手。”
  林月如心道:“想这便是那神龙派的老愚夫啦,他丧了儿子,便如此诬赖好人,太无道理。”於是哼了一声道:“这两件事我都不干。第一:你若好生问我名字也罢,可你如此无礼,我不爱说与你听。第二:若非我魂飞魄散,无人可动我姐妹一根毫毛,坏这彩澜宫一草一木。”后一句话说得斩钉截铁,众人皆觉这少女盛气凌人,疑心更增。
  楚齐宗身为一门之主,年纪又长,向来气傲,此时又当盛怒之下,却丝毫不为之所动。他心中想道:“好个不知天高的丫头!” 当下大笑道:“娃儿好大口气!”
  人群中一位书生模样、面目和蔼的中年人走了出来,微笑道:“姑娘气度不凡!却不知为何不愿透露尊姓大名?若是闲人等来的无礼,闲人在此陪礼,衷心请教姑娘芳名。” 说罢拱手低头。
  林月如本不欲久瞒自己身份,又见这人说地诚恳,便笑道:“那你先报出尊姓大名。”
  中年书生稍顿一下,又立即朗声道:“好!大家都坦然相对。俗人名唤陶清,因生性怪癖。好居无人处,江湖上给个外号叫山野闲士。”
  林月如微微一惊,她自小就听过陶清的名号,她父亲与剑圣前辈皆相当佩服此人。陶清年轻时文武双全,学得多种技艺,又为人侠义,深得人心,曾一时威震江湖。后渐渐懒于江湖争斗,隐居深山,无人知晓他住所。可若有牵扯到国民之大事,他自会参与。不过每每都乔装打扮,不露底细,有时甚至面也不露,全是事后有人猜得他曾暗暗相帮。此次他竟破例为一届小辈道出身份,可见他诚心相待。
  林月如不顾他人辈份何高,声望何广,却敬陶清不摆架子,待人坦诚,於是语气稍稍收敛:“既然陶前辈都不隐瞒,我小辈又怎敢再买关子。小辈姓林名月如,父为前江南武林盟主林家堡林天南便是。”
  她这一言,却不知引来众汉人多少惊异,四下私语纷纷。原来林家小姐离家出走后,南北各地便先后传来她与李逍遥的事迹,至她后来无明失踪,一直是武林中谜。如今林天南新逝的消息才传出,多少人又虎视眈眈着江南武林与林家堡,眼看一场风波便要卷地而起。林月如的下落也渐渐成了人人口中话题。此时林月如突地出现,众人心中皆有疑点。却有两人深信不疑,一为陶清,一为白衣人群之首的美貌妇人,她也着一色白衣,手撑羽扇,说道:“你真是落月残的女儿!不错!一点不错!”
  林月如见这妇人竟有三分眼熟,却一时不知哪里见过,蹙眉道:“你又是谁?”
  那妇人道:“你认不得我,却该知道我堂姐,她叫落月残。”
  林月如奇道:“你难道是杭州落梅派之人?”落家人自从月残郁郁而终,便不再与林家来往,以致林月如对娘亲家人一无所知。
  那妇人似笑非笑道:“我祖上是落家之人,却不是落门下人。”
  林月如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那妇人似乎看透了她心思一般,道:“不错,我便是云鹤观缈云。” 林天南虽从未对女儿讲起落家事迹,林月如却也听过落家二弟子落无门的传说。落无门幼时父母双亡,孤苦伶仃,托落家抚养。当年的落老掌门视他如己出,他在落家被尊为二少,后还娶义妹落娴君为妻。落无门心思机敏,才华横溢,文武皆过於义兄落无生;却心胸狭窄,不得人心。落老掌门临死前将掌门之位传与落无生时,落无门妒火中烧,欲脱离落门。落娴君不愿叛离父门,服毒而死。落无门便带了二人幼女隐居深山,出家为道,并立了云鹤观,根据落门鞭法自创一门奇功。这美妇便是落无门之女,现云鹤观掌门缈云散人。云鹤观道人出外时从不穿道袍, 皆是一身白衣飘飘。
  “你娘出嫁时,我年幼顽皮,背了爹爹去看。唉,你娘真也不凡,我只见她一次,过了这许久仍记忆犹新。”缈云散人忆起旧事,一时神游天外。
  林月如早已信缈云散人九分,这几句话更说得她柔肠百转。但又突地想起这道姑乃楚齐宗叫来残害众姐妹的帮手,只得硬起心来说:“好一个疯道人,竟敢冒用我外公家姓名。”
  缈云散人轻叹一声:“你不信?那我问你,你左边小腿上可有道半尺疤痕,乃你八岁时,偷偷骑了你爹新收的烈焰马时摔的?”
  林月如怔了一怔,随即又阴下了脸:“我爹与我外公家向无来往,你又与我外公家各奔东西。算你是我表姨,又如何能知这等事?”
  缈云散人笑道:“这你便不知道了。我那舅舅却还有点良心,自继位后三顾茅庐,欲以本属我爹、独脉相传的落家鞭法换与他的谅解。我爹最终难胜兄弟之情,暗下原谅了他。可我舅舅丝毫不提将掌门之位也归还于他之事,我爹表面上一直待他冷淡。此后我却常常去舅舅家玩。”缈云散人又瞧林月如一眼,续道:“他对你也是同等暗中关照。你满周岁之时,曾有个算命先生给你看相说:‘这孩儿性属风火,猛烈不定;心属冰晶,透洁无邪。眉目之间灵气满盈,若引入正途,乃世人福气;若误入歧途,却危害国民。’后一句话说得林天南不爱听,便把那先生逐出大门。你外公却请了他来,付与他加倍的银钱,叫他将你的情况、林家见闻,统统告与他听。”
  林月如听王婆醉酒时提过那算命先生一事,此时她已信了这缈云散人,对缈云散人的用意心知肚明。楚齐宗本不耐烦听她们述旧,听了这两句话,才奋然起劲,说道:“林姑娘,你到底是助苗蛮害国害民呢?还是转入正途,为汉民出力?我等看在江南剑侠生前正直不阿面下,谅了你年轻鲁莽。”
  还不等林月如答话,一旁观看已久的陶清确突地失声叫到:“呀~江南剑侠!瞧我何等糊涂!”原来陶清早看出这事的因果报应,也知神龙派人无理,却又难以助外族与汉人作对。正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江南剑侠”几字,想起更紧要之事,於是对众人一拜道:“俗人看到如此,深觉林姑娘与楚掌门均有道理,这又属私家恩怨,俗人难以插手,就此告退了。” 说罢只见一阵轻风已吹到了门外。
  缈云散人连忙叫到:“兄台说的何等话!抵抗外族侵略乃国家大事、匹夫有责!我出家人已破戒出手,兄台何以推辞!”
  只听远远传出一虽轻却明的声音:“楚掌门!缈云师太!俗人失礼了!”陶清便再不见踪影。重草莽中有人见他一走,便随之而去;有的则惧林家堡介入,想林月如也非俗手,若无陶清掩护,唯恐不济,也悄声出门。转眼间,厅内只剩了众苗女;神龙派、云鹤观弟子,与林月如。苗女中虽有不懂汉文的,却皆知事态好转,暗暗欢喜;林月如也沾沾自喜。
  缈云散人哼了声道:“好个陶清,我还道他是何等大忠大义之士,原来如此窝囊。”心中又想:林天南已死,就他的为人,对这丫头又有何顾忌?
  楚齐宗见众人离走,自家弟子阻拦不下,满腔怒火,却全向着林月如来了:“好你个贱……”缈云散人仍不欲与林月如拉破脸,忙阻拦道:“楚掌门息怒!她还不清实况。”又轻声叫道:“何妹妹,站出来。”只见推劝之下,众青衣人中走出一位二十上下的青衣少妇。她小腹鼓起,显然育有幼儿;再仔细看她脸孔,却见面带桃花,眉目入画,甚为秀丽;只是坐立不安,只瞧瞧瞄了林月如一下,便又低下了头。
  楚齐宗望着她长叹一声,转身不忍再看。缈云散人轻叹道:“何妹妹怀的,正是楚景治少掌门的遗腹子。”两派帮众人人感慨,憎骂苗蛮,同情这年轻寡妇;苗女中懂汉文的将话译与了他人,也皆不禁为这女子叹息。缈云散人见所行效果如她所料,心中欢喜,表面上却丝毫不露,一脸悲痛地续道:“这孩子见不到他亲爹了,却望他平安长大成人,能将他爹的尸骨寻回。” 原来楚景治横死在外,至今尸骨未还。
  林月如暂时将是非抛于脑后,走近楚寡妇身旁,柔声安慰道:“何姑娘,孩儿父亲的遗体,我们带你们一同去苗疆寻回,想必不难。”楚寡妇抬起头来,两行泪珠挂于莲面,更加楚楚可怜。她见林月如目光诚恳,便踌躇、细如蚊声地说了两句:“大师哥…大师哥他……”却再吐不出一个字,头低得更低了,那神情与其说是悲切、感激,不如说是惭愧。这楚寡妇名叫何肖兰,从小投师楚门,她口中的大师哥,自然便是死去的丈夫了。
  缈云散人领出何肖兰,本只为了说服林月如,见林月如如此,更加得意,在一旁道:“楚少掌门过世已久,再晚些去寻他遗体也是一样。现下要紧的的是为他…也为千万遭苗蛮毒手的汉家良民报仇雪恨。”
  还不等林月如回答,何肖兰却大声哭叫道:“我…我对不起大师哥!”说罢双手掩面,转身跑出彩澜宫大厅。众人正心中惊异,神龙派中又走出一位身材魁梧、浓眉大眼的年轻汉子。他用不自然的平静语气对楚齐宗道:“师父,我去追回师…大嫂。”只见他满脸通红、声音抖动,显然正努力压下沸腾情感。楚齐宗忙答道:“你快快去看她!”这青年乃楚家自小收留的孤儿,如今的楚门高手楚景江。他与楚景治、何肖兰一同长大,甚为亲密,楚齐宗心想:肖兰若有什么难处,如今也只对景江讲得。
  缈云散人见主角一走,这动情戏也再演不下去,心中不快,却伶牙利齿地挽回面子:“不该提少掌门与何妹妹,又教她伤透了心。” 又对林月如道:“林姑娘,你决定如何?” 众人目光也又转向了林月如。
  林月如顿了一下,道:“楚掌门,您明察秋毫,对苗疆里里外外了如指掌,绝不会不知黑苗、白苗两族争乃数十年的仇敌?而杀害令郎的乃滥杀无辜的黑苗人。这群姐妹,乃白苗大使,是白苗南蛮王派出感谢助他们抗敌的众汉家豪杰的。而这群姐妹中,又有哪个与黑苗没有血海深仇的?可如今黑苗已灭,大家的仇也都报了。”
  楚齐宗哪里不知这些?但他欲报丧子之仇已久,如今不声不响,仇人却没有了,灰心丧气中,竟不通明理来。他冷冷地道:“哼,蛮家内乱,与我何干。她们这时不还私藏着黑苗妖人后脉吗?”
  林月如一时不明什么“黑苗妖人后脉”,但随刻恍然大悟:这老头儿可有两下子,连忆如在这儿都知道!想来他早已明白我的身份,过才却不声不响。林月如正要再争,盖罗娇却再她耳旁轻声说:“妹子,我与这老头儿解释过不知多少次,可他执意要伤圣女。我瞧该走的过才都走了,跟余下这群人无理可讲,这一架是非打不可了!”林月如也轻轻应了一声,却又对众人道:“李忆如的父母便是铲除罪魁祸首的英雄。而赵灵儿自小遭受迫害,公主之位早已废除,李忆如也与黑苗毫无干系。”
  缈云散人冷笑道:“听听这林姑娘的话,居然与苗蛮一个鼻孔出气。” 楚齐宗吼道:“多说无益,今日我定要拿那小妖去祭我儿子!若是你这群贱苗蛮乖乖交出那小妖,我等自可饶你一命,可你们得滚回老家,再不许踏进中原一步。否则中原便是你们的阎王府!”他出口骂“贱苗蛮”,仍不把林月如算进其中,林月如却半点不领这情,冷然道:“蛮不讲理的老头儿,这两件事,咱们一件也依不得。”
  看来这架真是非打不可了!林月如回身向众苗女望去,只见她们人人神情坚毅,暗暗握着兵器,随时准备出招;再看神龙派、云鹤观众人,也全亮出兵刀;於是自己也握住了软鞭。
  缈云散人叹道:“月如,你又是何必?”她直呼林月如闺名,想借自己长辈的身份打动她,却见林月如哼了一声,正眼也不看她。缈云散人又道:“不想我那表姐居然有如此不明理的女儿。唉,我今日实在不能对你容情啦!” 林月如冷冷地道:“谁要你容情!”
  缈云散人又是边长叹连连,边解下腰间白绫,猛地向林月如甩去:“侄女儿,接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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